等他趕回飯店時,看見陳原一個人在樓下花園抽煙。鄧一川少不了又要挨訓,跟著首長出來,啥心你都要操好,出了任何差錯,都是你的問題。訓你是小事,重者,你的秘書生涯可能就此到頭了。
不過很快他便氣撒到彭江華身上。飯店副總經理問他怎麼處理這女人,鄧一川惱火地說:“關她一夜,狠狠地罰筆錢,態度再要不好,讓警察以賣淫名義把她帶走。”
這點能耐鄧一川真是有,老往省城去,不認識幾個警察怎麼行?
這事因為不怎麼光彩,鄧一川回來也沒敢跟任何人提。提了人家也不信,弄不好還罵他們假正經。哪有到嘴的肉不吃的啊?
那次之後,他跟熊百發這邊,關係就更為緊張。
那晚飯店真把彭江華關了一夜,還罰了她五千塊。彭江華起先不服,嚷著要打電話叫人來。保安威脅她道:“再敢亂叫,這陣就讓掃黃隊把你掃掉。”
今天遇上彭江華,鄧一川知道自己要倒大黴了。
不過彭江華還是讓他眼前一亮,都說熊百發身邊的女人,一個比一個低俗,全是金錢堆裏出來的。可眼前的這女人,卻很有點不一樣。鄧一川沒看到俗,反倒在她眼裏捕捉到一層極隱秘的傷感,還有恨。
她在恨誰呢,難道是他?
鄧一川似乎有點懊悔,省城海州那個夜晚,他不該做事那麼絕。再怎麼講,她也是女人啊。
這世上最該死的,就是將女人的臉皮扒光。
彭江華大約也想起了那個晚上,目光隱隱一挑,從田瞳手中接過酒杯,來到鄧一川麵前。
“早就耳聞鄧大秘書的大名,隻是一直沒機會見麵,今天有幸見到大秘書,瞳哥又給我這個機會,我當然要珍惜了。怎麼樣,大秘書,賞小女子一個麵子吧?”
“怎麼賞?”鄧一川原本打算端著臉啥也不說,沒想彭江華話剛落地,他就接話了。
“小女子不懂你們的規矩,當然是瞳哥怎麼說小女子就怎麼敬了。”
“你們初次見麵啊,那就先喝破處酒,六杯,不,十二杯。”田瞳起哄道。
“呀,我還以為你們早就熟透了呢,沒想是處啊,十二杯,聽瞳哥的。”小蚊子也跟著燒火。
“實在不好意思,我喝不下了,不過彭經理的心意我領了。”鄧一川微微動了下身子說。
“這架子也太大了吧,讓美女站著端酒杯老半天,大秘書連屁股都不起一下。”小蚊子見鄧一川坐著未起身,很是不滿地說。
鄧一川瞅一眼小蚊子,沒說話,目光原又回到彭江華身上。
這女人的確有一種獨特的氣質,看似發火,卻不怒,臉上保持著矜持的微笑。而且她端酒杯的姿勢也跟田瞳他們不一樣,田瞳他們明顯有蔑視,彭江華卻不,感覺她對他還是挺尊重的。
鄧一川想起身,畢竟他對彭江華,心裏一直有點過意不去。誰知沈丹搶過話頭,很不友好地衝彭江華說:“什麼意思,想逼酒啊,那就衝我來。”
說著話蹭地站起來,樣子很凶地跟彭江華麵對麵了。
彭江華沒想到沈丹會這樣說話,一時有些傻,嘴唇動了幾動,沒發出聲來。捧著酒杯的雙手也有點不正常地發抖。
“大畫家這話就見外了,什麼叫逼酒,我們這可都是恭恭敬敬敬酒呢。”田瞳咧著嘴說。
“夠了!”沈丹突然衝田瞳發了怒:“你是啥人我難道不清楚,想欺負人咋的,我沈丹還沒到怕你的份上,想出一川的洋相是不,來,哪個有種,跟我喝!”
這下田瞳也不樂意了,借著酒勁道:“唉,怎麼說話呢,我什麼人,我什麼人,給我講清楚。”
“流氓!”沈丹終於爆發了。戲演到這,沈丹不想演下去了。
田瞳哪料到沈丹會罵他,在吉東還有人敢罵他?一時惱羞成怒,噴出了髒話:“媽的,不識東西的貨,叫你畫家還真拿自己當畫家啊,說好聽點是個人渣,說不好聽點,你他媽就一爛大街的婊子。”
“婊子”兩個字還沒脫口,田瞳臉上就挨了一掌。沈丹這一巴掌摑得有些狠,伸手又抓起一酒壞,二話不說就將酒潑灑到田瞳臉上。
“老娘再爛也被你這太監強!”
沈丹罵了最難聽的話。
在吉東,私下場合不少人是拿田瞳當太監的。這太監有兩層意思,一是田瞳說話時公雞嗓子讓人容易聯想到過去的公公。二是私底下說,田瞳那方麵不行,老婆意見大得很。
這事鄧一川不敢確證,但他的確聽到不少這樣的編排,就連田瞳老婆,傳聞也很多。
“你幹嘛潑人啊,什麼東西,哪有這樣的?”小蚊子率先發出一聲尖叫,抓起一遝紙巾,就幫田瞳擦臉上的酒水。
沈丹一不做二不休,一把將小蚊子推開:“這裏還沒你講話的份,滾一邊去。”
“天啊,你敢打我,敢打我。”小蚊子一聲接一聲地哭嚎開來。
田瞳哪受過這樣的辱,一把提起酒瓶,就要往沈丹頭上砸去。同時惡毒地又罵了一聲“臭婊子”。
就在這當兒,包房門呯地被推開了,進來兩個人,市政府辦公室主任晉平原和市長許懷遠秘書史曉光。
晉平原進門就喝出一聲:“搞什麼搞,這像啥樣子?”
就一聲,突然就把戾氣十足的田瞳給喝住了。田瞳一看進來的是晉平原,什麼也沒說,放下手裏酒瓶,低著頭出去了。
小蚊子也是眼疾腿快,要跟著溜,晉平原衝她說:“長本事了啊?”
小蚊子嚇得臉都綠了,說了聲對不起,快步走了出去。
鄧一川剛要起身,晉平原的話就到了:“行啊,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說完,也不管鄧一川什麼反應,轉身出了包房。
鄧一川幹楞在了那裏。
快要出門時,史曉光轉過頭來,麵無表情地看了鄧一川一眼。
這一眼看的,鄧一川心裏連打幾個冷顫。
彭江華有點不甘心地放下手裏酒杯,略帶沮喪地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