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芝心髒不好,平時老有缺血的現象。有次陳原去北京開會,半夜裏葉芝突然打電話給鄧一川,隻喚了一聲小川,電話就斷了。鄧一川猜想一定是出事了,穿上衣服就往陳原家奔。
到了門口,卻又打不開門,使勁敲半天,裏麵沒有一點動靜。
那晚真是把鄧一川急壞了,很多種不好的念頭冒上來,驚出他一身身冷汗。他向物業求救,物業也沒有辦法。陳默那些日子也不在吉東,背著畫夾跟幾位老畫家去吉林長白山寫生了。那地方電話常常沒信號。鄧一川試了幾次,果真被告知,你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
鄧一川想給消防打電話,物業提醒他,這是市長家,動靜鬧太大不好吧?鄧一川驀然想到這點,為自己的莽撞後悔。正僵持著,裏麵傳來一陣動靜,後來門打開了,葉芝是爬到門前打開門的。鄧一川撲進去,一把抱住了葉芝。
那次好危險啊,葉芝真是栽倒了,鄧一川使勁擂門的時候,她倒在臥室床邊,能聽到聲音,但就是起不了身。後來她掙紮著從床頭摸索到藥片,強撐著喝下去。過了幾分鍾,感覺身體有點力氣了,可還是站不起來,隻好一點點爬著過來,幾乎用盡了全力,才將門打開。
那次之後,陳原將一把鑰匙交到鄧一川手裏,說:“你留著吧,我不想在外麵提心吊膽。
陳默執意不墮胎,真是把陳原夫婦急壞了,因為到這個時候,他們還不知道搞大女兒肚子的是誰。但他們想,一定不是年輕人,肯定又是省裏哪個搞藝術的有婦之夫。陳默好這口,令他們夫婦無地自容。
“川啊,你說我到底造了啥孽,咋就遭此報應呢?”葉芝雙手捂著臉說。
“還是你勸勸她吧,我們沒法跟她談,她太反叛了,你的話她或許聽。”陳原也說。
那是鄧一川最後一次嚐試著去做陳默的工作,沒想陳默說:“我看見你就惡心,你就一隻狗,隻會聽主子命令的狗,你給我滾。”
那聲“滾”字幾乎是陳默咬牙切齒喊出來的。
那聲“滾”字也讓鄧一川徹底明白,這輩子,他都無法完成陳原夫婦交給他的任務。
因為陳默根本沒拿他當回事。陳默眼裏,他這個當秘書的,真就一條狗。
那個孩子陳默最終沒生下來,大約是在四個多月的時候,陳默去了趟上海,一個人去的,到上海第三天,陳默給葉芝發來條短信,說她把肚裏的小雜種做掉了。又道:“這下你們勝利了,可以跟你們的幹兒子開杯慶賀了。”
陳默說的幹兒子就是鄧一川。
有次母女吵架,葉芝真是被陳默氣昏了,哭完之後,麵對默站在一邊,不停地給她遞紙巾的鄧一川,道:“我要是有你這麼個聽話又爭氣的兒子,那該多省心。”
這話正好讓陳默聽見。
陳默那段日子正恨著他呢,認為正是他的存在,讓母親對她這也不順眼那也不對味,見了就想訓就想教育,還時不時地拿他做正麵教材。說你看看人家小川,哲學係畢業,寫得一手好文章,又懂規矩又有禮貌,處處討人歡心。
又說:“你條件哪點趕不上小川,咋就不爭氣呢,自己幹不出什麼倒也罷了,別總是把家裏搞得烏煙瘴氣啊。”
陳默那時候就懷疑,是他從中挑撥,搞得她們母女關係破裂。鄧一川雖然冤得要死,麵對陳默的強勢,卻又不敢為自己解釋。
葉芝這句話,正好讓陳默逮著了把柄,陳默不無惡毒地說:“你現在就可以認他做幹兒子,這樣你二老就可以天天望著他笑。”
直到陳默的事徹底平息,葉芝才又把鄧一川和章小萱提及起來。
葉芝認真地問,鄧一川對章小萱感覺怎樣?不知是那個時候鄧一川真的喜歡上了章小萱還是出於對葉芝的尊重,反正就盡挑好聽的說了。
葉芝聽了微微一笑,誇讚他有眼光。
後來當著葉綠和章小萱麵,葉芝說:“我家小萱真是不錯的一個孩子,又懂事又乖,長得又這麼漂亮。若不是那個混蛋的父親,是耽擱不到現在的。”
章小萱父親章永森最早是汽車修理廠工人,後來靠著葉芝這層關係,不當工人了,當了車間主任。再後來汽修廠改製,他聯合三名工友將汽修廠買了下來,成了名符其實的老板。
按說章小萱家的日子應該好起來,可是隨著章父的發跡,苦難緊跟而來。
先是章永森每天晚上帶著一幫狐朋狗友進歌廳找小姐,夜夜笙歌,樂不思蜀。有錢了嘛,有錢了當然就要過有錢人的日子。章小萱母親葉綠鬧過,但不頂用,哪個女人能將自己的丈夫從花天酒地的生活中拉回呢,那可實在是一種美日子。
再接著,出事了,章永森老去一家叫海上巴黎的夜總會,跟那裏的小姐很熟,一來二去,就跟一個叫淘淘的四川小妞好上了,好得分不開。
淘淘這名一聽就是假的,歌廳小姐都有一個叫起來順口的名字,還大言不慚管其叫“藝名”。貌似她們跟藝人一樣,需要一個動聽的名字來裝點自己,本質上卻差得很遠。
淘淘歌唱得不錯,尤其一嗓子的京劇,能把男人的魂給吼掉。據說她曾經有誌於考中戲,或者電影學院,就是夢做得太大了,沒力氣攀上去,結果把自己摔下來了,摔成了歌廳小姐。
當然這不是關鍵,關鍵是這女人太粉嫩,圓潤潤的肩膀,粉嘟嘟的脖子,一摁就能出水。黑色吊帶下緊繃繃的一對寶物,大,圓,飽滿而結實,像一對鎖起來的地瓜,讓人直流口水。加上她總愛穿一件無肩長裙,領口開得很低,胸前風光一覽無餘。那道粉紅色的深溝簡直比九寨溝還誘人,能把男人兩個眼珠子掏出來。
章永森曾經說,那年頭全吉州城的小姐,加起來都沒淘淘誘人。
章永森是一個容易鬼迷心竅的人。
為了長期跟淘淘鬼混,章永森在外麵租了房,索性將淘淘養起來。
當然,鬼混這個詞不是鄧一川說的,再怎麼著,鄧一川也不能拿這樣不敬的詞來說未來的老丈人。
是丈母娘葉綠說的。
這事不久就被葉綠發覺。葉綠這女人,一雙眼睛發現別人的優點很難,要找別人的不是,一找一個準。
葉綠哪能受得了這個。她跟章永森鬧啊,哭啊,打啊,什麼手法都用了過來,但章永森就是不回頭,還將話挑明了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