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01年,正是明朝萬曆二十九年。
這天是辛醜年的立秋日。
夜晚九時許,原先一彎新月、滿天繁星的天空突然被濃雲遮去,四周一片漆黑。緊接著狂風大作,直吹得林木搖撼,塵土飛揚······
在小鎮上的一間普通黑瓦青磚房的內室,傳來一陣女人的呻吟,一聲緊似一聲,聽來令人揪心。
原來,是這戶人家的女主人臨產了。
四個月前,淮陽巡撫南崇光,奉旨從淮陽趕往京城,聽後朝廷調用,一去就在也沒有消息。身懷六甲的戚夫人終日提心吊膽,盼望著丈夫早日歸來。轉眼四個月過去了,戚夫人即將臨產,卻始終沒有聽到丈夫南崇光的任何音訊。
南崇光臨行前,戚夫人就知道此去凶多吉少。
南崇光的冤家龍芳一直在暗中尋找機會謀害南崇光。如今這龍芳的管製室監察禦史,又是皇上的寵臣,南崇光進京,怎能不讓夫人為他捏一把汗?
南、龍兩家宿仇由來已久。
戚夫人曾經聽南崇光說起過,龍家的祖上官位顯赫,有人在明太祖時就擔任過朝廷的吏部尚書,而如今,龍芳這監察禦史的官位居於南崇光之上,南崇光隨時都有遭遇謀害的危險。戚夫人思忖著,此次皇上突然召南崇光進京,說不定就是龍芳設下的圈套。
南崇光到了京城後,曾托信使捎回一封家書,囑咐夫人凡事要小心謹慎,若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遷居。
南崇光離家後,戚夫人總感覺到有一股不詳的預感時時籠罩在心頭。
為了躲避可能到來的危險,他拖著身孕,幾經輾轉遷徙,才能在這遠離京都的小城鎮寄居下來,一邊盼著丈夫平安回家,一邊等待著孩子出世。
戚夫人名叫戚瑞珠,出身將門。他的曾祖父是大名鼎鼎的抗倭名將戚繼光。“戚家軍”之所以在戰場上所向披靡,戰無不勝,全仗著人人都有一身過硬的武功。戚瑞珠從小受家道影響,崇尚習武談兵,跟隨父親戚融在武場上演習操練,八九歲時就練得出色的武藝,刀槍劍戟,件件都玩的精熟。
南崇光是戚融的得意門生,在師父的教授下自然武藝高強,同時也和小師妹在刀光劍影裏結下了情緣。後來,戚融將自己唯一的愛女許配給了南崇光。
不久以後,南崇光就被朝廷任命為淮陽巡撫了。
夫婦倆婚後相親相愛,時常以習武為樂。唯一不足的是夫人不見生育,南崇光為此一直憂心忡忡,如今,戚夫人走算有“喜”了,這是南家的一件大事,而此時南崇光卻一去不返。
戚夫人額頭上紮著一塊布巾,仰臥在床榻上,腹中陣陣劇痛令她臉色慘白,呻吟不斷,經受著臨產前最痛苦的時刻。
接生婆和兩個丫鬟伺候在床前,等待著為產婦接生。
一個穿紫衣的女子走進來。
她是戚夫人的義妹,名叫裴紫芸,今年十六歲,長得眉清目秀,姣美的臉上卻露出一股英豪之氣。
戚夫人將她拉到身邊坐下,自己卻覺得身體極度虛弱。
“芸兒”戚夫人呻吟著說,“我此番分娩不知是否順利,孩子眼看就要出世了,可是父親卻不在身邊。你知道,自從南將軍離家之後,我白天食不知味,夜裏睡不安枕,總擔心著他會出什麼事。”
“放心吧,瑞姐,”裴紫芸安慰著她,“孩子一定會順利出生,老爺也會平安回來的。”
戚夫人說:“南家時乖命蹇,龍芳為人奸詐歹毒,苦於找不到南家的茬子,倘若他們直到如今南家有了後人,心裏一定會更加嫉妒,所以,為了提防意外,不要把我生孩子的是傳出去!”
裴紫芸遂將夫人的囑咐告知那三個小丫鬟。
三個小丫鬟一個叫小菊,一個叫小蘭,還有一個叫小梅,他們都在南家多年,平時受慣老爺太太的恩德。南崇光和戚夫人都生性和藹,從不對下人嗬斥訓責,丫鬟們也把主人視為親人。如今南家有難,老爺在外凶吉未卜,豈能不盡心侍候夫人?
小丫鬟都點頭從命。
望著裴紫芸近日來因勞累而略顯消瘦的麵容,戚夫人想起了五年前,她在雲陽山經曆的那一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