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該活著(1 / 1)

馬車不緊不慢迎著初升的太陽行駛在山間小道上,宛如披著道道朝霞。

“呸,呸呸呸。真是出門沒看黃曆。我說剛才鳥兒怎麼拉到頭上了,原來是遇到了騷狐狸,晦氣!”女人一驚一乍一高一低的聲音在安靜的早晨不亞於突然響起的驚雷,閉目睡回籠覺的七八個乘客都睜開眼睛。

這是官府驛站的馬車,每天卯正時從天溪村出發,巳初到達寶山縣。啟程早,車夫老,馬老,車老。被驚醒的肥胖女人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沒好氣的罵道:“來孝家的,是不是來孝昨晚上沒有伺候好你,這大清早的發騷啊!”

肥婆女人恨恨的瞪著,抽出帕子狠狠的擦著臉上的口水,滿眼嫌棄。

就看到來孝家女人本來平淡無奇的臉上呈現出別樣的神采。一雙細小的眼睛在朝霞中散發出淡紅色的光芒,單薄的毫無血色的嘴角濺起唾液,似乎打了雞血般的興奮。

大家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就見車廂左角落蜷縮著一個女子。穿一身素色衣裙,頭伏在雙膝上,烏黑的發髻上插著一支精美的蝴蝶展翅玉釵,即便是看不清楚臉,也難掩高貴清麗。衣料是鄉下少見的上好錦緞,玉釵更是閃到了肥胖女人的眼睛。

不是雲家那位不識廉恥勾引小叔子的姑娘還有誰?

她還有臉出來!

車廂裏的人都興奮了。

對麵私塾的顧老先生捋著山羊胡子,一臉的憤慨:“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呀。女子不守閨訓不守婦道,不知三從四德,少廉寡恥,少廉寡恥啊!真不知有何臉麵活在世上。”

“還不快去死!我要是你早死了!”

“活著都是浪費糧食,浪費衣料。”

“有這樣的女兒還不如一腳踹死,一把掐死。一屁股坐死呢。”

“離她遠點,別沾了騷氣。”

“以後看誰家還敢要她!”

“讓村長主持公道將此等蕩女侵豬籠!”

“我們天溪村的女人世代可都是貞女列婦,還沒有一個這樣不知羞恥的呢。”

“能教出這樣的女兒她爹娘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說不定還是她娘教的呢,你看看她娘,整天裝出一副端莊賢惠的樣子,不知道勾引了多少男人。”

罵聲越來越大,個個義憤填膺的,怎麼說她活著就是個錯誤,還涉及到了爹娘。雲錦衫的肩膀動了動。就感覺一坨唾液飛到了耳鬢旁,一根幹硬的手指穿過車廂中間的生鐵欄杆戳在她的頭上,另一根幹枯手指趁機在她臉上摸了一把。

她猛地抬起頭,快速抬起左胳膊肘,胳肘處狠狠地懟向來孝媳婦兒的嘴巴,也就是第一個發現她的女人。同時手指已經緊緊的抓著欄杆,正好將對麵私塾顧先生幹瘦的手抵在了鐵杆上。

來孝媳婦兒剛才還吐著唾液的嘴角瞬間出了血,顧先生的瘦手被卡在了鐵杆之間,疼得他失聲大喊:“賤女,快點鬆手。”

雲錦衫更加緊緊的握著鐵杆,將他幹瘦的爪子狠狠地擠在鐵杆上,一會兒發青了。

顧先生的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嘴裏不停的罵:“賤女,蕩婦……。”

他越是罵的大聲,手指被卡的越緊。

來孝媳婦兒的嘴巴也被胳膊肘子緊緊地懟著,牙都疼了,卻挪動不得。

一雙小眼睛便恐懼的看著雲錦衫。

對上她清澈到透著寒光的眼睛,渾身也出汗了。

剛才罵的很凶的人都閉了嘴,傻傻的看著,一時沒人說。隻有顧先生一聲比一聲淒慘的叫罵,最後都帶了哭腔。

對麵半個車廂中還坐著一位青年男子,戴著狐皮帽子。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半個臉。他看起來是外鄉人,剛才一直低著頭,此時微微抬頭。

一股寒氣瞬間彌漫在整個車廂。

“大清早的,呱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