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錦玫坐在簾子後麵,簾子的另外一邊肥的、瘦的、高的、矮的,大把大把撒著錢來這裏聽卯的男人們互相寒暄著。這個“卯”自己並非,非點不可,即使點了,有命聽的人也未必有命應下。偏偏這些人一批一批的更替著從來隻有再多沒有再少。她並不清楚那些更換掉的人到底是錢花光了、死了、被老婆製住了、膩了、或者另有新歡,她也不關心,或者說是不知道該怎麼去關心。偶爾聽到別人議論一句半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有反應,如果有,那該是什麼樣的反應,如果沒有,為什麼會沒有呢?
花錦玫側過頭,那是一扇敞開的窗,窗子的對麵是另外一扇敞開的窗,兩扇窗的中間是斑斕的夜色以及一如既往的寂寞蛙鳴。
那一扇窗子裏麵是跟她一樣坐在簾子後麵的人,那個人聽說叫夜歌,她不確定。她隻是常常不能理解那個人總是微微上彎的嘴角,好像在笑,很輕。
子時,對麵的窗子準時關上,那邊的點卯已經結束了嗎?那麼這裏的也差不多了。
從桌上的名牌裏隨便挑了一個遞給冬兒,起身將敞開的窗子關上。簾子的這一邊有門,冬兒稍後會知道怎麼招待好今夜的客人。
老板說這裏是青樓,樓的名字叫紅樓。對麵窗子裏的孩子有一天好像抱怨過,他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青樓卻又叫做紅樓呢?其實花錦玫也不明白,不明白他為什麼想要明白。那個孩子總是跟在夜歌的身後。
春陽在樓裏四處亂逛。她本來是在大街上遊蕩著,不知不覺卻在樓子的招牌前停了下來,招牌上兩個漆成朱色的大字讓她心裏的某根弦輕輕顫了一下。紅樓,為什麼這麼在意這個名字呢?
她再眨眼的時候發現自己站在一張桌子前,桌上兩杯茶散發著幽幽的茶香。一杯拿在一個一身青衣,青紗蒙麵的女子手中,另一杯女子朝她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跟那樣的女子,春陽覺得自己不必客氣,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
“你不問我這是哪裏嗎?”青衣女子首先打破了安靜。
“如果你想說,那麼你自然會告訴我。”春陽看著眼前的女子,脫口而出的是另外一句話“如果要我給你一個名字,那麼必然是青。”
青衣女子愣了一下,雙眼彎彎,笑著,眼裏卻有一抹複雜的光芒。
“嗬嗬,這裏是青樓,也是名滿天下的紅樓,喜歡的話你就留下吧,這個院子從此歸你。”
“來人”春陽很淡定的接受了這一切,她知道門外必有一人,就像她知道青樓是什麼,不用解釋。
“小姐有何吩咐?”同樣是一身青衣的小丫頭,卻青得水靈、青得可愛,像新新的荷葉的顏色。
“你叫什麼名字?”
“回小姐,奴叫籽荷。”
“改改,以後自稱我吧。”奴,這個稱謂讓春陽莫名躁動。
春陽的院子叫月,很美的名字。籽荷還告訴她,對麵那一個開滿了血色花朵的院子,叫星。
春陽覺得周圍所有的院子其實都是星——眾星拱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