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沉淵?
段立崢在今日這漫長的一天中自詡已經接受諸多洗禮,連那個曾經在徽州為難他的和尚其實是西涼皇子這件事都接受了,原本以為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麼事能驚到他,然而在聽到這個名字,他還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那是……那不是……”
他前不久剛滿今十六歲,比不上兄長閱曆豐富,但他從小飽讀詩書和皇族世家的關係情報,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名字。
因為這個名字屬於那個不可能不被知曉的家族。這是皇族的名字。
當然這不是他認識之人的名字,不,他從一開始就不可能認識這個名字的主人,因為……
“那個人應該已經……”段立崢張口結舌說不出那個字來,段浩初仿佛知道他所想般淡淡開口。
“嗯,應該已經死了,”說完段浩初怔了怔,“現在想來,正好是你出生的那年。”
沒錯。
段立崢第一次看到這個名字,是在段氏情報網中關於皇族大事記的記錄簿上。而他之所以對這個名字留下深刻印象,就是因為正好是他出生那年發生的大事。
距今十六年前,大周發生了一件驚天大案,史稱舊太子齊王謀反案。因罪首在丹鳳門伏誅,也被稱為丹鳳門之變。
成宗皇帝雷霆手段,舊太子與齊王陰謀粉碎被當場射殺,舊太子五子與齊王五子被全部賜死,齊王妃納入宮中,謀反案至此拉下帷幕。
事件簿關於此事件的最後一頁,是當時一起賜死的十個皇孫的名字。
高沉淵的名字,就在最後。
白紙黑字,清清楚楚,紙頁背後仿佛還帶著那十個同時被砍下腦袋的孩子的體溫。
在這驚天大案結束一個月後,就是段立崢的生辰。
所以他不可能見過高沉淵。
段立崢眼前浮現那白紙黑字的人名,看著諱莫如深的兄長打了個冷戰。
“你說三十歲以上的世家子都知道?難道是段家的事件簿寫錯了?”
他實在是難以相信兄長的話,不是因為對段家事件簿的盲信,而是高沉淵在他出生前一個月就死了!父親涉及謀反,那個孩子不可能活下來!
退一萬步那個孩子活下來,也肯定在廖無人煙的地方隱姓埋名,怎麼可能還如兄長所說那般自由。
“段家的事件簿沒有錯。”段浩初緩緩開口,“高沉淵的確已經死了。”
段立崢愕然,“可大哥你不是說……”
他簡直糊塗了,不是說宋懷竹就是高沉淵麼?宋懷竹不是活的好好的麼?
“段家的記述沒有錯,關於那個事件你在任何場合能看到的文字記錄都和你看到的分毫不差。”
段浩初靜靜凝視幼弟,“因為你看到的,是可以記下來的曆史。”
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段立崢立刻就明白了。
曆史屬於獲勝者。這世上有可以記下來的曆史,也有不可以記下來的曆史。
而那個事件背後的隱情,顯然就屬於不能記下來那種。
但段立崢眉頭一皺旋即想起另一個違和之處,“所以高沉淵其實沒死?被誰給救出來了?
可是就算他沒死,既然大家都知道他的身份,怎麼說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
“不可能像這樣招搖於世。”
段浩初冷冷接道,段立崢一怔抬頭死死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