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修和我的想法一致,他拉著我的手上了大巴車,關好車門後,站在大巴的最前麵,環視車裏的村民,問:“村後山坡上,孩子的枯骨,哪裏來的?”
那些村民,要麼低著頭不說話,要麼假裝沒聽到,要麼幹脆和旁邊的人小聲議論,反正,就是沒一個回答的。
“不說,嬰靈就不會離開,”水修冷眼掃視他們,又問了一遍:“那些孩子,哪裏來的?”
仍舊沒人回答。
水修一次次的逼問,終於有人急了。
一個被撕破衣服的中年男人站起來,指著水修的鼻子,罵道:“你們兩個有個屁用!你們是廢物嗎?連我們都保護不了,白吃了我們的飯!”
“對!你們到底有什麼用處,既然有本事,還讓我們被襲擊,你們算個什麼東西,在這裏質問我們,呸!”他隔壁坐著的男人,也站了起來,跟著他一起罵。
“把他們趕下去,沒用的廢物!在村裏白吃了這麼久,廢物!”中年男人說著,就往前衝,叫囂著要把我們趕下去。
坐在最前麵的白悠然站起來,冷笑一聲,說:“你們請人吃飯,就是為了讓別人幫助你們嗎?你們還以為,這一車的女人,都是你們村子的奴隸!”
“呸!白養你們這麼久!”兩個中年男人一起往前走,氣勢洶洶,一副誓不罷休的架勢,罵罵咧咧地說著:“就該把你們推下去,喂那些怨靈!”
“別搞不清楚情況了,你們最好弄清楚,現在誰是誰的救命恩人,誰才是這車上的主宰!”白悠然說著,擋在了我們麵前,拉著最前麵的那個中年男人,就要往車下推。
那人掙紮著,咒罵著,他的舉動激怒了車上的孕婦,以大姐帶頭的幾個孕婦,上去跟白悠然一起扭打著他,拉開車門,把他往門外推。
他的上半身剛剛被推出去,就被嬰靈抓住,那些嬰靈張開嘴,咬著他的臉和肩膀,很快,他身上的肉,就被一塊塊咬下去。
“救命啊,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快把我拉回去!啊!!!把我拉回去!”男人哀嚎著,求著我們。
“說實話,就把你拉回來,有人撒謊,就把你們都推下去。”水修看著車裏的其他村民,說:“說,還是不說。”
“我說!我說!快把我拉回去啊!”中年男人的肩膀,幾乎已經被咬爛,他身上傳來屎尿的臭味,熏得人難受。
水修單手拎著他的衣領,把他拉了回來,安撫著孕婦們讓她們坐回去,把那個男人扔在過道的地上,說:“說吧,有一句假話,就把你扔回去。”
男人渾身發抖,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血,緩緩地開口了:“俺們這個村,和其他農村一樣,重男勞力,誰家沒個男人都不好意思跟人說話。
也不曉得從什麼時候開始,流傳下來一個習俗,誰家裏要是生了女孩,不想要,覺得浪費糧食,就往村後的土坡上扔。
那土坡離得遠,孩子扔上去,變成什麼樣也不知道,反正也看不著心裏也不煩。這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規矩,我們誰也不覺得,這規矩有什麼不對。
到了百十年前,這規矩就更厲害了。誰家裏頭一胎,要是個女兒,就一定得扔了,據說這頭一胎的長女,是會攔著後麵兒子們投胎的路的。隻有把女孩兒扔到土坡上,女鬼們都怕了,兒子才會來的更快。
到了二三十年前,這習俗就更可怕了,女孩兒一出生,就得扔上去。就算是媳婦們想要,做公公婆婆甚至自己的爹媽,也會把孩子扔上去。”
男人說到這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嗓子裏含糊不清的嘟囔了句什麼,然後,不說話了。
水修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捏著他的傷口,說:“後來呢?”
“村裏,村裏出了第一個大學生,”男人說著,抬眼往前麵看了一眼,停了一下,才繼續說:“他畢業後,回到村子裏想帶著大家一起致富。他帶了技術和錢的同時,也帶回來一個城裏姑娘。
他倆在城裏結了婚了,回來辦了個酒席,但是也是熱鬧,全村都參加了。一年後,城裏姑娘就生了娃娃,頭一胎是個女兒,她婆婆就按村裏的規矩,把孩子扔到坡上了。
城裏姑娘被婆家人鎖在屋裏,等她被放出來,去找自己女兒的時候,那孩子已經成了山坡上的一句幹屍,還被村裏幾個不懂事兒的男孩,拿棍子挑著當玩具玩。
姑娘幾乎瘋了,抱著幹屍回去了,找一直在搭棚裏忙活的丈夫哭訴。丈夫跟她一起好好埋了孩子,跟她發誓,一定會改變村裏這個惡俗。結果……”
男人又停下了講述,他長歎一口氣,半晌也不說話,甚至抬起頭,捂住了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