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漸漸西沉,古老的巷子越發寒索。
起風了,一隻老鴰掠過刻著“崇樂巷”的三層石牌坊,發出悲愴嗚咽。
牌坊下是一條可容六匹馬並行的寬闊官道,往日,此時的街市,車水馬龍,行人熙來攘往,然而此刻,街麵卻空無一人。
突然,斑駁的青石板響起了清脆的馬蹄聲,因為寂寂無人,所以那馬蹄聲由遠而近的細微變化,竟然聽得清清楚楚。坐在門口打盹的萬福客棧小二趙小寶被馬蹄聲驚醒,喜出望外地跑到路邊張望。
見一身披玉色鬥篷的少年騎著一匹棗紅馬緩緩走來,少年雙手執一隻翡翠綠的玉笛,旁若無人地吹著,空靈而悠揚的笛聲,在空曠的巷子中彌散開來,襯得少年的身影分外孤寒。
看到小二,那少年輕輕喝了聲:“籲……”,馬便立刻在萬福客棧停下來。
少年跳下馬,將馬韁遞給小二道:“可有客房?”
小二迅速地掃了少年一眼,瞅見他的玉笛,眼珠子一轉,略一思忖,便滿臉堆笑:“客官來得正是時候,還有一間上等客房,其他的,都住滿了。我先替客官去後院栓馬,一會兒便回來聽您使喚。”
少年快步走進客棧,隨意找了一個靠窗的桌子坐下,解下玉色鬥篷,露出來窄袖的寶藍色長袍。小二走近少年,這一看把自己給看呆了,天下竟然有這樣俊俏的少年,白皙的臉龐,光潔剔透如象牙,筆挺的鼻梁,雙眸清澈深邃如含黑珍珠,微微上翹的嘴唇透著幾分似笑非笑的狡黠,那身寶藍色長袍將他襯得更加英氣逼人。
少年摩挲著手中的豆青汝瓷茶杯正出神地望著空曠的街麵,指著空空如也的街麵滿臉狐疑地問:“這街市為何如此冷清?”
“客官不是本地人吧?今兒是上元節,城隍廟有燈會。”從清晨到黃昏,好不容易等來個客人,店小二比平日顯得更殷勤。
“燈會?噢……再熱鬧也不至於叫這崇樂巷空無一人吧?”少年依舊追問著,看得出素日行事沉穩嚴謹。
“客官有所不知……”店小二帶著幾分神秘和羨慕之情:“我們芷陽縣最負盛名的青樓叫醉雲樓,這醉雲樓的頭牌沈音希姑娘在今天就在這崇樂巷西邊的城隍廟設立才藝擂台,凡贏者可得紋銀五百兩,而且……”
“什麼?……”剛才還一副淡漠表情的少年,忽然興致勃勃。
“而且還可以和美人共宿一宿。”小二壓低聲音,衝著少年擠眉弄眼,話語裏帶著幾分輕佻。
“天下竟然有這等好事?五百兩銀子?芷陽縣縣令一年的俸祿也不過區區五十兩。”少年麵露質疑之色。
“客官您是沒有見過這沈姑娘,這姑娘不僅貌若天仙,而且才藝絕倫,據說,還是雛兒。若能與佳人共度春宵……”小二說得癡迷,哈喇子幾近流出。
“嗬!這籌碼下得可真夠大,嗯,夠大膽!也夠冒險!”少年微微一笑,搖搖頭,嘴角浮上一絲不屑。
“可不是?欺我芷陽縣無人耶?不過,到底是藝高人膽大呀,不然,諒她也不敢誇下如此大的海口!”小二見少年麵露不屑之意,於是立馬附和,並生了攛掇之意。
“甭說這崇樂巷,恐怕整個芷陽縣城的男人恐怕全擠過去了。”
店小二假意替少年遺憾:“公子儀表堂堂,若是贏了,也算是才子佳人,成一段風流佳話。要是遇上個不成樣的,就……生生給糟蹋了。唉,據說,當初淪落風塵也是迫不得已,大旱之年,賣身葬父。隻是客官來得不是時候,今日是最後一天,而且,快收場了。”
聽得此話,少年突然“噌”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從身上快速掏出一封雪白紋銀放在桌上,起身就往外走。
“客官,銀子……”小二在後麵大聲喊起來。
“賞你了!”少年遠遠地撂下一句話,消失在街口。
剩下店小二咬著銀子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