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
正是梨花怒放時節,三月午後的微風穿過弄堂,撫著滿院梨花如雪的麵龐,引得梨花的輕顫,像是熱戀中男女的呢喃,帶著清香和輕愉,點點滲入心間……滿園的梨花樹下一素衣青衫女子正在藤椅上午後小憩,梨花似有若無地飄落在她的發間和青衣上,女子並沒有妖豔的容顏,卻在落花的點綴下顯得更加清麗溫婉。子衿慌忙闖進梨園,不曾想看見這樣一幅美人如畫。子衿快步走到女子身邊,她知道小姐有午睡的習慣,擱在平日裏她定不會前來打擾,可今天……子衿雙手交纏,不知是否要喚醒小姐。
“怎麼了,這樣匆忙?”沐晚歌輕輕拍落身上的落花,拿起醫書不經意地翻弄著。這三月午後果真是個醉人時節,自己竟又睡過去了。
“小姐,老將軍已經班師回朝了……”子衿低著頭看著滿地的白梨花,眼淚卻不自覺地流了出來。
“這樣的大事怎麼不早些喚醒我,真是越活越不知分寸!”沐晚歌知道這不能怪子衿,子衿一向沉穩,班師回朝這樣的大事今日才得到消息,必定是有人刻意隱瞞,也怪不得她。
“小姐,老將軍已經到門外了……”
“傻丫頭,又不是見不到父親了,你哭個什麼?”沐晚歌看到子衿眼角的眼淚,笑著嗔怪了她一句,“好了,莫哭了,快隨我去迎接父親!”沐晚歌轉身向大門走去,心裏是高興的。為父親回來也為父親每次打仗回來都會帶些奇書異寶給她。母親因生我時難產而死,大哥又在外求學,父親便把他全部的愛都放在我身上,知曉我愛看醫書便到處搜集那些孤本每年當作我的生辰禮送與我。我不禁好奇,這次父親又會帶回怎樣的奇珍。
當沐晚歌看到門外的蒼龍軍和放在門外的黑漆棺槨時,沐晚歌承認,即使她上一世看慣了生死,此刻也不願意相信自己心底的那個聲音。她穩著腳步,看向蒼龍軍的首領,“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把棺槨抬在將軍府門口!”沐晚歌有一絲憤怒,雖然她心裏已經明白,子衿當時卻是為父親而哭。
“屬下未能保護將軍,求小姐責罰!”有了首領的下跪領罰,他身後的蒼龍軍皆齊齊下跪,“爾等保護不周,求小姐責罰!”在他們心中,小姐是與將軍同樣的存在。小姐從不嫌棄他們是粗俗莽夫,為他們治病,甚至是親自為他們換藥。如果可以,他們情願現在躺在棺槨裏的是他們。
沐晚歌看著整齊劃一跪在門口的蒼龍軍,忍下眼淚,父親離去,現在她是最不能倒下的那個人。藏在衣袖中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掌中,“子衿,準備一切事宜,迎接將軍……回家!”沐晚歌幾乎是喊出來的,她在心裏反複告訴自己,現在還不能倒下,不能倒下……
沐晚歌走下台階,將跪在台階下的首領扶起,屈身一禮:“勞煩趙首領將家父安全護送回來,生死有命,這不是大家的錯。近日府中會多有忙碌,我可能顧不得大家,還請趙首領帶軍回軍營修整,其他事宜容後再談。”沐晚歌說完站到棺槨之前,“父親,說好回來陪我去遊湖的,你老人家怎麼說話不算話了……”趙羽看著眼前的女子,他知道她在逞強,他也知道以後她將擔負著怎樣的擔子,他想安慰她,可他不能,他隻能保護著她。縱使千言萬語,到嘴邊隻剩下“節哀……”
振國大將軍戰死沙場,為國捐軀,現舉國哀悼三日!君王親自駕臨將軍府,追諡振國大將軍為平南王,享三世封爵。封沐晚歌為嘉寧郡主,賞黃金千兩!大將墨祁此役功勳卓著,封鎮南大將軍,統率三軍!昭示一出舉國震驚,沐老將軍一身戎馬,保得東陵安全,是百姓心中的英雄,英雄隕落,舉國齊哀。同時感念聖恩浩蕩,沐老將軍是東陵開國來的第一位異性王爺,從此可見皇恩浩蕩!
外界的一切並未打擾到沐晚歌,與她來說不過是換個身份生活,如果可以她寧願不要這郡主身份也不要父親的離開……她靜靜地打掃著父親的書房,她知道父親不喜灰塵,便每日親自打掃,為父親留下最後一片淨土。父親下葬那天,沐晚歌並未去,而是在書房待了一整天,書房有她從小到大與父親的所有回憶,她想在書房而不是墓地,與父親作最後的告別。“父親,不用擔心晚歌,晚歌能照顧好自己,晚歌將您與母親葬在一起,這樣您就能找到母親了吧,父親,一路走好……”
沐晚歌將父親最愛喝的酒灑在書房門前,默默看著屋內的幾案,恍惚看到父親正在朝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