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天已被厚重的霧氣掩埋,等到隱隱能看到青藍的蒼穹,便是仲夏雨後洗清的大理石地板的倒影。公交車行駛在柏油路澄清的積水上,一小片水泊在晌午的烈日下很快的縮小,蒸發。
司機是個老手,很輕易的繞過積水停在站牌前。有一隊去故宮的學生很快的上了車,占據了大多數都座位。現在是七月,鍾表館,珍寶館開放,有的人專程走過三大殿然後向東去錫慶門看開放的400件珍寶。當然大多數人頭一次來,三大殿西然後慈寧宮和乾清宮、東西六宮……根本逛不完!
“都站好,清點人數。”帶頭的老師呼喊一隊人馬,不過十一二歲的小孩兒全都排成兩排依次報數。老師拿著大喇叭:“都跟好了,不要走散。咱們現在是在太和殿前……”
明清古代皇帝在太和殿舉行大典,登基,大婚,冊立皇後……人生重要的大事都發生在這裏,開始在這裏。今日,沒有重鋪的部分地磚上還可以看出來曾今古人的訊息。隨處可見的人,簇擁在太和殿前被圍欄圍住的正殿前,伸出手,伸出自拍杆為了拍一張清晰穩定的圖片,好用來發在社交網絡上。
辛子苓從一個中年男人的臂彎裏鑽了過去,汗味熏得她想吐。“哢嚓”幾下拍了幾張殿內雕龍髹金漆雲龍紋寶座,然後飛快的擠過人群下了台階。臨走前不忘對著上承的重簷廡殿頂拍了好幾張。不容易啊,為了幾張照片拚死拚活,還不是為了完成作業嘛,情有可原。大四的畢業作品是叫美術生的辛子苓畫一張國畫,要求有宏偉場麵也要有局部細節。
於是辛子苓想到了故宮,這個自己從小來了無數次,又愛又恨的地方。愛的它宏偉雄大,能滿足自己對古時的向往,恨的它客流量無限大,人頭攢動又烈日無遮。
撥通了電話,寧壽宮外的門口立馬響起鈴聲,好在沒有什麼遊人。這一聲音樂在周圍像是水落湖麵泛起輕巧的漣漪。主人趕快接通:“子苓?”對麵“唉”了一聲。
這一位是甄水寒,辛子苓的大學學長,現在已經畢業一年。性格溫厚的很,也長著一副好模樣。一雙桃花眼,鼻梁挺翹,薄唇輕微的向上翹。看人時專注凝神,沉思又鎮靜淡然。頭發不長不短,剛好掃過眉毛,有風的時候能看見烏黑的發絲隨風飄蕩,給人清爽自然的感覺。性格淡然,人如其名,是個不喜歡多言的人。
“水寒,我在太和殿,你在哪裏?”
“你去珍寶館,我在門口等你。”甄水寒向進來時的地方走去,身旁走過一個白發少年,輕微的撞了一下他。從衣袋裏掉出了一把小小的木梳。甄水寒低下身子拾起梳子準備歸還給少年,可起身周遭一個人都沒有。似乎木梳是平白而來,他疑惑,又無奈將木梳握在手中,想交給失物招領。
要走到門口的九龍壁需要不短的十幾分鍾,走著,甄水寒不由的想到那個叫辛子苓的女生。也許她稱不上百裏挑一的美人,卻也是個少有的書香氣濃重的女孩子。長發總是挽著,有時會那一根木簪子固定。不是網紅臉,看上去清純又脫俗。長長的鳳眸眼尾向上翹,皮膚白皙。既是嬌俏可愛,又是澄澈空靈。是個古典的美人。可惜性格有些奇怪,總是多麵化,雖然生在書香世家,卻意外的喜歡電子遊戲,技術直追職業玩家。天然的性子,姣好的模樣,在係裏追求者也有很多。這個女孩子,甄水寒的心意有海那麼大,她卻隻能明白一滴那麼多。要說辛子苓自己是否對他有心意,也許有那麼一點。到不了喜歡,隻是哥哥的對待。
甄水寒苦笑著搖搖頭,估計自己沒機會了。九龍壁就在皇極門後,辛子苓買完珍寶館的票就看見甄水寒站在門裏笑盈盈的看著她。不由的歡快了幾分,向他快速走去。
“水寒,逛了多久了?今天真熱啊。”說著,打開水瓶,辛子苓仰頭喝了幾口水。臉上的笑容好像是見到甄水寒才獨有的微笑,像一隻小貓一樣,彎起的嘴角。
甄水寒和她走在路上,手中依然握著那把木梳子。辛子苓似乎也注意到了梳子,開口問:“這是?”
“哦,是撿到的木梳。打算拿到失物招領處。”
“我可以看看嗎?”
“給。”甄水寒遞上梳子。那是一把桃木的梳子,似乎經常被人握在手中把玩,表麵光滑油亮。做工精致,不是平常人家會有的工藝品。辛子苓很是好奇,似乎在哪裏見過這把木梳,很是熟悉。她把梳子拿在手裏,兩人默不作聲的向展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