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城市我度過了29年。我用了13年的時間來忘記自己。可是還是不行。我一直沒有忘記那個女孩。那個彷徨的年代。那樣真摯的感情。那個女孩帶著我的孩子終於消失在學校後麵那條小河裏。我沒有來得及和她說最後一句話。我懷著深深的愧疚。對她,還有我們的孩子。我對愛情的所有幻想在16歲的那年夏天就已經枯萎。
兩千零二年秋天的時候我經常在NET上玩整個下午。我泡在聊天室跟隨便什麼人套磁。我也知道這很無聊。可是我找不到別的事情來代替這種無聊。遇到桃子。那個女孩子曾經天真地認為我是一個在自動獻身的女人麵前仍然會坐懷不亂的男人。所以她想盡辦法通過木魚來認識我。我還記得那時候我故意操了一口蹩腳的山東話跟她犯貧。桃子第一句話問我的就是,你的山東話是哪裏學的?
那時候我就傻眼了。這讓我的自尊心嚴重受挫。所以我也不客氣起來。第一次通電話自然不歡而散。之後一段時間沒有聯係。然後我換了手機號碼。我早已忘記了桃子的聲音,隻記得是滿嘴軟軟的普通話。我告訴桃子我很餓,我要去吃飯了。我們回頭再聊。然後匆匆下線。燒水。準備泡麵。每天晚上我都會吃很多的泡麵。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覺得孤單。很希望有一個溫柔的女人為我準備一些美味的食物。可是,我身邊所有的女人都隻是想和我上床。愛不愛我,願不願意為我做些什麼都是不可能有答案的問題。所以我不再詢問。隻是等待。
在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一些欲求不滿的女人。她們總是想要和各種各樣的漂亮的男人上床。即使她們自身沒有任何優點。但是,她們是女人。這就是男人最致命的弱點。我不是玻璃也沒有性功能障礙,而且我的身材長相絕對是眾多女人心儀的那一類。自然女人都會送上門來。我從不拒絕。因為沒有理由拒絕。我29歲。獨居在這個繁華城市的一幢28層的公寓裏。沒有固定的女友。沒有打算過結婚。沒想過要有一個可以擁抱的孩子。我喜歡從15層俯視這個城市的感覺。那感覺就像和一個清純的女孩做愛。看到的未必真實。可是我喜歡自欺欺人。
又想到桃子。我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我在一個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麵前竟然無動於衷的。我拒絕和那個妖嬈的女人做愛。我不想看到那個女人豐滿的身體,感覺厭惡,還有絕望。
那個時候我想念在我16歲的時候愛過的第一個女孩子。她的身體柔軟而單薄。我愛那種肌膚的顏色。我愛那樣無助的眼神。那是如此清澈的一個女孩。在我的身下疼痛地綻開。那是怎樣都不會再有的清純的女孩。當天使離開。地獄的門就已經對我敞開。我無法不去麵對。我一直沒有固定的工作。直到現在也是如此。
我把所有的錢換了一個100平米的公寓。現在的我身無分文。我惟一能夠謀生的手段就是寫字。我編著一個個或動人或淒慘的愛情故事來打動人。騙取微薄的稿費用以支付我龐大的網費和香煙錢。我吃泡麵和過期的沙丁魚罐頭,拒絕麵對除了木魚以外的朋友。我曾寫過一個流離失所的女作家愛上出版商人的故事。沒有美麗的結局,隻是因為無法抗拒的寂寞而完成了人與人之間看似美麗的邂逅。愛與疼痛,童話和傷痕,最後全部分崩離析消逝不見。曾經有遠方的陌生女人看了後寫mail告訴我,她說世界上並非隻有欺騙和苦痛,真正的幸福總是悄悄隱藏在不為人知的角落。你應該尋找這些快樂的因素,而不是隻種植頹敗枯萎的花朵。
我笑著看完她的來信,沒有回複。我從來不覺得人性的脆弱可以來判斷這個世界的是與非,也不否認幸福的所在。生命始終是幻覺、甜蜜、痛苦、微笑、流淚、擁抱、傷痕、相守、告別、富足、貧窮、快樂、饑餓、陽光、泥濘。最終卻都還是消失。故事就永遠都是故事。我是一個不相信愛情的人。
所以我也隻能夠來編寫愛情,卻從不經曆。
我讓自己相信這是懲罰。然後心安接受。桃子從NET中走出來並最終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已經窘迫很久。我的經濟拮據。經常是幾個月無法寫出任何文字。沒有任何收入來維持我的生活。我在NET中投入了太多的金錢和時間。那是我惟一可以傾吐的世界,我無法走出。
9月的第三個星期日,木魚帶著桃子來看我。因為木魚告訴了桃子我現在幾乎沒有錢吃飯。我的錢全部花費在了網費電費水費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上麵。而且我的生活混亂。已經在崩潰的邊緣。桃子突然說想要來看看我。她當時說,我想去看他。這是木魚後來才告訴我的。
不能否認。桃子是一個美麗的女子。之所以我用女子這個詞語來形容,是因為我不知道桃子是不是已經是一個女人。她有一張青春的臉。以至我無法從她的臉上推斷出她的年齡。這對我來說無疑又是一個打擊。我笑著對她說,你已經讓我吃驚了兩次。這本是個意外。接下來桃子緩緩地走向廚房去準備我和木魚的晚飯。她已經帶了很多新鮮且美麗的蔬菜來。木魚則留在了我的電腦前。他很熱衷於看我寫的那些支離破碎的愛情小說片段。他說,我喜歡這樣的破碎。總比你為了賺錢拚湊起廉價的文字真實。我說,真實不能當飯吃。我很貧窮。我不得不靠騙取眼淚來賺錢。你應該知道。木魚說你已經把愛情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