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劍芒凜冽,恍若熔爐之像,蒸騰著水氣,彈指消散在細雨之中時,
當劍影縱橫,似如幻鏡之景,拖拽著銀華,瞬間隱跡在風煙之中時,
潛夜細雨還舊無聲,稀疏風煙猶且蕭瑟,但風雨中,那打傘而過的女子,已然翩躚起舞,驚風弄雨!
淒清長夜,那“乒乓”不絕的撞擊聲清晰可聞,但聽其音時高時低,時急時緩,時輕時重,恍若有人在風雨中彈奏……
五音淩亂,十二律蕭索。
這,分明就是一首驚魂之曲!
沒人知道,待五音十二律盡數彈遍之後,誰將是那個被驚醒的人兒?或許那個人兒早就被這如真似幻的夢給魘住了,不然,為何會有一把紅紙傘在旋轉?為何會有一個綠衣女子在起舞?
乒——
雨夜中響起了最後一聲鏗鏘,觸不及防,又戛然而止,聽之,似彈斷了的琴弦,驚醒了夢中之人!
月華慘淡,淡淡地傾瀉在兩個人的身上,孓立,蕭肅……
細雨瀟瀟,無聲地拍打在兩個人的身上,蒼茫,無憑……
當濃眉上的雨珠跌入眼眸時,黃裳不禁眨了眨眼睛,冷冷地盯著猶在打傘的秦素華,沉聲說道:“九曲果然了得!”
原來,在剛才的對戰中,秦素華特地隱藏了陰陽幻術,僅僅以琴師的九曲絕學來對付黃裳。
天行九歌,地舞九曲。
這世人對九曲絕學的評論,黃裳雖有耳聞,卻一直認為是誇大其詞了。孰料在親身體會之後,對這融合了樂理的九曲絕學驚歎不已。
招式繁複多變不說,竟還密不透風,仿佛一首一氣嗬成的曲子,又似一支行雲流水的舞蹈!
黃裳除了招架之外,哪裏有還擊的餘地!
而秦素華作為彈奏者、舞蹈者,在經過這一場酣暢淋漓的宣泄之後,情緒亦回複了原有的安寧。
但見她的娥眉不再深蹙,仙容不再鬱結,獨立於風雨之中,一任衣袂輕飄。遠遠看去,似被環繞在了煙霧之中,飄逸如仙。
這煙霧確實是由秦素華身上散發出來,但隻要仔細查看,這繚繞的煙霧,源頭竟是秦素華手中的那一柄氣劍!
“你故意留了一手。”
秦素華的聲音很輕,輕得異常從容,就連一絲絲的起伏都感覺不到……
黃裳確實留了一手!他自始至終都是以長劍應敵,那穿在身上的七重紗衣竟從未脫離出來!
黃裳並不覺得驚訝,隻是冷冷說道:“知道為什麼嗎?”
細雨漂泊,月光煞是慘淡,令秦素華那雙銳利的眼眸亦顯得比先前的黯淡了些許。但見秦素華說道:“你知道我不會殺你。”
即便你殺得了我,影門的目的都不會有所更變!何況,你根本就殺不了我!
黃裳心念至此,不禁冷哼了一聲,說道:“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才對。”
秦素華並不想與他爭辯,徑自說道:“徐少秋我不會殺,而你影門若敢動我兒子一根汗毛,我便踏平你影門!”
對於秦素華的憤怒,黃裳是充耳不聞,笑道:“從來都隻有我影門威脅人,就沒有人能威脅我影門!當然……”
黃裳兀自看向秦素華,笑哼一聲,說道:“我影門不會一刀就了結了你的兒子。我們會將他斷手斷腳,隔天給你送一條過去。”
秦素華仙容陡怒,緊緊地握住了紅紙傘,竟將紅紙傘握得微微顫動起來,但這顫抖並不是因為她害怕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會看到秦天的斷手斷腳,而是因為憤怒,對這慘絕人寰的酷刑的憤怒!
秦天被鬼手齊煉成屍人時,秦素華即便再不舍,終還是挑斷了兒子的手筋腳筋。而今,若要她在親情與大義之間做選擇,秦素華依然會選擇大義!
這,也正是秦天所願意看到的!
因此,秦素華決然不會答應黃裳的要求!
風煙濃隆,刮到黃裳臉上時竟有些生疼。
殺氣!
黃裳陡然大驚,不無狐疑地望向秦素華。隻見她麵色從容,舉止安然,哪裏有要動手的意思!
但這殺氣確實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
黃裳思之不透,警覺頓生,說道:“你想殺我?”
話音未落,黃裳便見秦素華的綠衣忽地飄了起來,隨之便恍了眼神,隱約見其忽地一下便衝了過來!
砰——
黃裳還未來得及提起長劍,便覺五內翻騰,一個不穩就摔在了雨中……
“是我想殺你!”
渾厚蒼勁的聲音陡然響起,竟然是魔宗!
黃裳登時駭然,左右一顧,便見有數也數不清的幻劍在四周垂豎,刃鋒所指,正是他黃裳!
被魔宗踩在腳下的黃裳跟本就動彈不得,便狠狠地碎了一口,怒目直視著魔宗,一字一頓地說道:“北魔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