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目光哀怨,搖頭顫聲,喃喃不止:“不要……不要……”
直到上了馬車,秦天亦等不到沈魚兒的回眸。
為何,要答應做他人新娘?
是否,會從此不再見?
匍匐在地的秦天沿著沈魚兒離開的方向挪手蹭腳,一步一步,艱難爬行。蔣姨與賀三娘心有不忍,連忙上去攙扶,卻都被秦天一一推開。
馬車早已絕塵而去,秦天還如著了魔似地踽踽爬行,地上那一條拖得斑駁的血跡,似乎是從心裏流出來的,看得讓人心驚,讓人痛惜……
三寸日光,近在眼前,卻漸漸地被黑暗吞噬……
秦天忽然呆在了原地,蒼茫的眼神亦隨著那收縮成線的日光漸至暗淡……
為什麼,連最後的希望都不給我?
“為什麼!”
絕望的聲音掏空了誰的身體?卻又被黑暗一點又一點的蠶食掉?
早已關門提刀,霍霍以待的家奴頭領再也受不了這個神經錯亂的秦天,不由得喝道:“宰了他!二公子便每人賞十金!”
仰天叩問的秦天呆愣如癡,似乎並未聽到家奴的喝令,眼看著數十把森寒大刀就要臨頭劈下,早已被家奴捂住嘴的蔣姨與賀三娘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砰——
蔣賀二人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隨之便聽到桌椅、窗戶的破碎聲以及家奴們的慘叫聲!
蔣賀二人連忙睜眼一看,便見眾家奴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痛苦地掙紮了幾下便死了了,而那個一臉驚恐的家奴頭領雙腿顫抖,跌跌撞撞地逃離了花滿樓。
待二人收回目光,那不知何時站了起來的秦天忽地便撲倒在地……
“啊天!”賀三娘一聲疾呼,衝了過去,見秦天並無反應,慌聲對蔣姨說道:“蔣姨,他這是怎麼了?”
蔣姨連忙扶起秦天,探了探鼻息後說道:“還活著,趕緊去請趙大夫!”
賀三娘稍稍定下心來,便跑出了花滿樓。蔣姨將秦天扶回房間時,分明見得過往路人朝著花滿樓指指點點。蔣姨不無無奈地歎了口氣,心想著得尋個時間去見一見張老爺才行……
如此,便過了三日。
花滿樓照常營業,而韓二公子亦沒有再來,估摸著是忙著成親吧。
賀三娘端著湯藥邊走邊想,不勝唏噓。輕手輕腳進得房間後,扶起昏迷的秦天小心地喂起了湯藥。
賀三娘看了看秦天,不知道這個昏迷的少年為什麼會生出白發來,她隻知道秦天如今不單兩鬢斑白,而且白發一日比一日多……
賀三娘端著湯碗正欲出去,卻聽秦天斷斷續續地叫道:“魚兒……魚兒……”
這可是他這三天來第一次開口說話!
賀三娘歡喜地跑了過去,便見迷迷糊糊的秦天冷汗淋漓,當即抽出繡帕為其擦拭著額上冷汗,卻被忽然睜眼的秦天緊緊地握住了手臂!
“痛!”
賀三娘不由得驚叫了一聲,還未回過神來,便被秦天猛然一抱,耳邊同時傳來了秦天那悲傷且又害怕的聲音:“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聲如泣訴,軟了賀三娘的耳根,亦動了賀三娘的芳心。但賀三娘的直覺告訴自己,他口中的魚兒便是晴姑娘,便是他所愛之人。
即便如此,賀三娘的青蔥玉手還是抱住了這個謎一樣的少年。是憐惜也好,愛戀也罷,這於一個風塵女子來說,能擁有一刻便能慰藉餘生。如此,足矣。
半晌。
不知是水粉刺鼻,還是舊傷發作,秦天重重地咳了幾下,旋即亦清醒了過來。當秦天意識到懷中所抱之人並非沈魚兒時,愧疚地低下了頭,謙聲說道:“對不起,我……”
久居風月場所的賀三娘羞澀地笑了笑,說道:“你為救我而受傷,應該是我說對不起才是。”
秦天緩了緩氣息,說道:“三娘言重了。”
紅暈漸退的賀三娘徑直笑道:“服侍你三天,我確實是累了,那,我就領下你的對不起了。”
“三天?”秦天訝然握住了三娘的玉臂,難以置信地問道:“我竟然睡了三天?那晴兒怎麼現在怎麼樣了?”
許是不知如何言說,又或是醋意輕泛,賀三娘那對明媚的眼眸竟有幾分黯然,片刻之後方才吞吞吐吐地說道:“今日,韓府已經擺下宴席,韓二公子要與晴姑娘……”
賀三娘還未說出“成親”二字,便見秦天匆忙下了床,踉踉蹌蹌地向門外走去。賀三娘鼻子一酸,喊道:“韓二公子早已在花滿樓外布滿了殺手,隻要你一踏出花滿樓,他們便會要了你的命!”
秦天步履一頓,旋即說道:“我答應過她娘,即便豁出性命,也要保她周全!”
賀三娘芳心生痛,脫口說道:“那我呢?”
秦天扶著房門,即不回頭也不說話,毅然地走出了房間,獨留身後那美豔的少女黯然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