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長興,周長興,你......”
“小瑛,你來了啊。”
周長興就站在以前三人經常一起摸魚的溪邊,聽到她的呼聲,一回頭,粲然一笑。天邊的晚霞太紅了,周長興轉過來的身影,縮在晚霞和溪流這樣動人的景色裏,暗的讓流瑛想抽泣。
流瑛不自覺的放慢了腳步。她兩年前剛與元老頭來青州的時候,窮的呱呱的,不僅窮,也沒有朋友,後來她餓的不行了,摸到了周長興家準備順一串玉米,被周爸打的鼻青臉腫。周長興回家就看到一個半大的小毛孩子被自己爹滿院子追著打,怎麼打都不肯放那一串玉米,趕緊為流瑛討了個借口,把人連著玉米一起提到了寶珍家避難,寶珍待人特別好,溫柔,又漂亮。自此三個人算是結了個朋友。
長興喜歡寶珍,並且喜歡的要緊,流瑛一眼就看出來了,因為寶珍說這溪邊的晚霞迎著盈盈的溪水,波光流轉又熱烈至極,是青州最好看的霞光,周長興就頻頻相約,三人常常在溪邊捉魚烤魚,看遍了四季的霞光,流瑛卻覺得,那烤魚的才是這不負美景的好東西。
而現在,那溪水還是波光粼粼,夕陽似火,而寶珠,卻再也不是他們的寶珠了,準確的說,寶珠明天就是要嫁入守州府的夫人了,而他周長興三個字,再也不可能和徐寶珠在一張大紅的燙金帖子上了。
少年淚如金絲雨,流瑛看著就一個字,疼。
周長興什麼都不用做,他站在那裏,望著她,就足以讓流瑛覺得,他像個死人。
周長興已經二十了,男子青春正好,身量拔高,十四歲的流瑛隻能盡量踮起來,然後攥著自己的袖口,一點點的給他抹去淚水,她還想給他擦掉點什麼,是什麼呢?流瑛看著他臉上光潔的皮膚,可能是這陽光少年不應該有的陰霾吧。
她突然抱著周長興,在他耳邊用著常有的輕佻口氣的說:“呆子,你還想不想再見一次寶珠?”
“你說什麼!她即已出嫁,怎能再見別的男子,我怎好,怎好毀她名聲!”周長興灼熱的像個氣鼓鼓的河豚魚。
“那你不愛她了?甘心看著她嫁給守州?不見不後悔?”流瑛的臉逐漸在他眼前放大,直到不能再近。
流瑛永遠都是這麼膽大,什麼事都敢想,毫無顧忌,周長興一直覺得是因為她還是個孩子。而現在,他在她灼灼的目光之下,第一次想像她那樣肆意,不管那些三綱五常,隻想將寶珠一把擁入懷裏。
“可我比不上陳守州,我給不了她更好的幸福。”周長興頹下頭,跟隻鬥敗雞一個模樣。
“長興,我們活著吧,也就這麼一輩子,說著一生漫長,其實都不過是滄海一粟,一輩子能擁有多少東西,又能抓住多少,永遠別讓自己後悔,好嗎?
流瑛學著元老頭的模樣,一板一眼的說,她知道周長興受用的,因為那蒙上一層淡淡的灰色的眼眸裏,隱約在閃著星光,如同那早早升起的啟明星一樣,明亮。
“你在這等我,現在還早,這不是納妾,這是娶妻,貴族宴席都長著呢,我去帶寶珍來。等我,書呆子。”流瑛又堅定的看了他好幾眼,然後直奔陳府。還沒近陳府,流瑛就忍不住感慨。
“真是奢華,怪不得寶珠樂意嫁給陳老爺,雖然人老了些,但是老而不膩,陳老爺四十好幾但是人家帥啊。雖然名聲浪了些,但是他肯娶寶珠做續弦,三媒六娉,就肯定不是待寶珠如那些露水之恩的女子一般了。這樣看來,長興確實是差了些。”但是有些東西,舍棄了,卻不知這數不清的金銀財寶,能不能換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