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樹下,貯立一人,山頂吹著嗖嗖的涼風,蒼老的背影顯得無比落寞,正是前來赴約的伯顏。
本來張翠山身為後輩應該先到,但是老軍頭難得張翠山有這份心,還以為這個曾經的義子轉了性子,要跟自己回去來著,是以未等約定時間就早早地到了。
半晌之後,手裏提著兩壇老酒的張翠山姍姍來遲。
“王爺久等了,還請恕罪。“張翠山把背後的折疊小桌攤開,示意伯顏坐下,拍開封泥,倒上一碗送到伯顏麵前。
“你小子請喝酒老夫可不敢來遲。”伯顏心情不錯,竟是跟張翠山開起了玩笑。
張翠山輕笑一聲也滿了一碗,二人俱是一飲而盡,雖然還沒有聊到正題,可是氣氛還不錯。
“怎麼?想通了要跟老夫回大都?”伯顏不等張翠山給自己續碗,自顧自地倒上,順手又給張翠山滿了一碗。
“小子量淺,當不得王爺海量。”伯顏碗到酒幹,張翠山卻沒了飲興,並未端起酒碗,其意不言自明,顯是並非要跟伯顏回去的意思。
“如今安陽城中至少還有二十多萬人,被帝國大軍圍困了這麼久,糧食也快見底了吧?“伯顏也不催促,間接提醒張翠山盟軍一旦糧草不繼,除了投降就隻有死戰一條路了。
“所以晚輩這才約王爺出來商量。”張翠山嗬嗬一笑,還是沒有回答老軍頭的問題。
他是不急,可是伯顏卻按捺不住了,忍不住提示道:“你到了安陽城之後也跟蒙古鐵騎交戰幾場了吧?感覺他們的戰力如何?“
“還有待提高。“張翠山心裏亮堂得很。數個月前他還是蒙古軍的統帥,對曾經的手下自是心知肚明。
“如果老夫出動十萬鐵騎重點以對待紅巾軍的方式‘照顧’你的黑水軍,你自問能抵得住麼?“伯顏見張翠山答非所問,臉不由得板了起來。
“黑水軍的數量也能達到十萬的話,對上蒙古軍勝算更高。“張翠山傲然答道。
“可是你們的底子太差,除非你將山東六府之地的兵員全部調到安陽府來。“伯顏毫不客氣地指點張翠山的老底。
“那是,所以王爺每次對紅巾各部窮追猛打,又對我部手下留情麼?“黑水軍和蒙古軍交戰數場,每場都勝得輕鬆之極,對此早就有了疑心。
“老夫是希望某人知道點好歹,一年多的父子之情不是這麼容易就抹殺的。“伯顏輕捋長須,老氣橫秋。
“王爺的心意翠山心領了,隻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恕難從命!而且晚輩的兩個兄弟程峰、唐文超皆是被蒙古軍所殺,雖說您老人家對我有恩,可這個仇也是非報不可的。”張翠山咬著牙說到這裏不禁心情苦悶起來,猛地端起酒一仰頭自個兒幹了一碗。
二人俱是執著之人,初時還算相談甚歡,可是話越說越僵,伯顏心知再難勸服張翠山回心轉意,沉默了片刻吐出幾個字:“唐文超非是老夫所殺,而程峰也並沒有死。”
“你說什麼?”張翠山聞言大驚,心亂之下手一抖,海碗落地,摔成了無數碎片。
唐文超之死是紅巾軍副將金中河親眼所見,這個自是作不得假,而程峰為義弟報仇孤身去了蒙古軍大營,已經過去了三日,大家雖然沒說卻也知道肯定是凶多吉少,可是伯顏卻又是個一言九鼎的人物,他說出來的話自然也不會是假的,張翠山一時竟是心神不定。
伯顏曾下令蒙古軍眾將不得傷了黑水軍的將領,察罕和布諾念及張翠山多番對二人手下留情,自然是欣然領命,而英霸雖然不樂意,可是又懾於伯顏的威勢不得不服從,除此四人之外無人能在實力上強過唐文超,後者的死因怕是另有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