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山下,一道灰色長袍的身影迅疾地奔行著,他的身形似乎是化作了一道清風,速度之快甚於奔馬,雖然沒有出盡全力,但輕身功夫之高,足以笑傲天下。此時若是武學高明之士見到,怕是會大聲驚呼:這世上竟然還真有那傳說中的縮地成寸神通!
此人自然是張三豐,老道長心裏念著郭襄,恨不得脅插雙翅,早一步趕到峨嵋山。可他雖然功力通神,但畢竟是血肉之軀,加上年紀大了,奔行了百餘裏之後,速度終於緩了下來。
他這一慢不打緊,感官自然比方才靈敏了幾分,隱約間聽到後方裏許有一股氣息正在朝自己逼近,略作詫異,心道:“什麼人在跟蹤老道,膽子倒是不小啊?”
其實也不怪他心生疑惑,雖說當世間有那麼幾人足以與這位武學神話相抗一二,但都是隱居多年的成名人物,論起實力來,也不過與他在伯仲之間,餘者一無此等本事,二則這有限的幾人應該也沒跟蹤自己這份興致,武當山與峨嵋山遙遙千餘裏,總不會是有人碰巧順路吧?
他心知有異,遂放慢了腳步,過不多時,一頭戴鬥笠,身著淡藍色的馬夫駕著一輛馬車疾馳而至。
那馬夫的鬥笠壓得極低,連鼻子都遮住了,隻露出掛著的兩撇小胡,此人本是疾速奔馳,可行到張三豐身後不足丈餘時忽地急勒駿馬,突地一個急刹車,停了下來。
“老道長,如此行色匆匆,不知要去什麼地方呀?”聲音清朗,估計年紀不大。
雖然不知此人來路,張三豐還是直言相告:“吊喪。”
那年輕的車夫聞言縱身一躍,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似是略作沉吟:“看老道長的樣子,則去蜀地吧,小人正好也要上峨嵋山,就搭乘老道長一程吧?”雖然是用詢問的口氣,可他身子卻朝著張三豐行去,大有拉其上車之意。
張三豐聞言不禁一愣:“貧道並未說過要去峨嵋,小哥是如何得知?”他心下好奇,也不作隱瞞。
那年輕的車夫仰天打了個哈哈,似乎是在掩飾什麼,眼珠一轉,張口道:“峨嵋派祖師郭女俠昔年行俠江湖,不知有多少人受過她老人家的恩惠,可惜不幸仙逝,武林中從此又少了一位高人!”說罷他感慨不已,就像郭襄是他的救命恩人一般。
“噢?郭女俠足有二十年不曾下山,你年紀輕輕,又是如何受過她的恩澤?”張三豐憑其氣息就判定此人絕對超不過二十歲,怎麼吹噓得自己跟郭襄好似交情很深似的,雖然明知他是在吹噓,卻還是禁不住問道。
“不瞞老道長,小子家中的長輩與郭女俠頗有交情,縱說成是刎頸之交也不為過???”那車夫一邊說著一邊順手搶下張三豐的包袱,掀開車簾,就要扶張三豐上了馬車,不但態度恭順,而且極為熱情,那股親熱勁就像是兒子侍候老子沒啥兩樣。
張三豐藝高人膽大,雖覺有些不妥,可一時之間也看不出有何異樣,他是武林高人,也不怕這車夫鬧什麼時候麼蛾子,大大方方地上了車。
車廂裏極是寬厰,由此可見車主人花了不少功夫打理這輛馬車,坐上去極為舒服。老道長奔行了百餘裏,也有點累了,倚著厚厚的車墊閉上了眼睛,那車夫也不再多言,輕輕地一揮馬鞭,不疾不徐地趕路。
車把式的技術不錯,車速雖非極快,但他駕馭著駿馬忽左忽右,架勢十足,不下於趕了十年的專業人士,老道長在車上硬是沒感到顛簸,再一睜眼,又是百餘裏的路程過去了。
他輕輕地打開車簾,剛要說話,忽地感到這車夫的背影很是眼熟,單看這副骨架,就知道這個小夥子是個練武的好苗子,咋地就幹起趕車的行當了呢?要是放到武當,由自己教導十年,簡直就是個武學奇才呀!
他心下感歎道,腦際靈光一閃,輕聲道:“小哥,走了這麼遠,辛苦了,喝點水吧。”那車夫也不回頭,嘴裏連道不渴不渴。
張三豐忽地沉聲道::“你是不渴,可師父口渴了,停車,休息!”
那車夫聞言頓時一個激靈,一把勒住駿馬,回頭燦然一笑,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嗬嗬一笑,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道:“ 師父,您老人家神目如炬,弟子費盡心思喬裝打扮,還是被您給看穿了,厲害呀!”
其實能猜出是張翠山一路跟蹤並不難,張三豐乍聞郭襄噩耗心神受創,頭腦有些混亂,一時不察,這才被小張跟了百餘裏又蒙了百餘裏之後才被揪出來。
下山之時,張三豐本欲一人前往,製止了宋遠橋等人的陪同之意。
“師父呀,我們師兄弟幾個人不放心您老人家孤身下山,這才派弟子為代表照顧您,既然被您看出來了,弟子就再送一程吧。”張翠山不敢違逆師命,這才用了“送一程”的折衷說法。
老道長的心情有些鬱悶,也想身邊有個說話的人,一時也沒有出言相拒。於是乎,小張是送了一程又一程,從湖北到四川,待得張三豐醒悟過來,二人已是到了峨嵋山下。
峨嵋是天下間有數的大派之一,開山祖師郭襄女俠的身份更是尊崇之極,武林各派陸續前往吊唁者甚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