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四月,惠風和暢。
林舒身穿直裰,頭戴方巾,書生打扮。從關先生家中出來,緩步向自家院子而行。
兩地距離不遠,一會功夫,林舒便到了院前。
看著院門大敞四開,眉毛輕觸,一聲“鎖住”含在嘴裏還不曾發出,屋中砸東西的劈裏啪啦聲便重重的傳了來。
突然想到什麼,心下一沉,暗罵了一句,快步往屋裏走。邊走邊冷聲道:“住手!”
吳三帶著吳府三個小廝將屋中的桌椅板凳,鹽瓶油罐,凡是能拿得上手的東西全砸了遍。
此時正砸的不亦樂乎,聽到從門外傳來的一聲冷喝,也不管是誰,比林舒語氣還重的對三個小廝道:“砸!看誰停一個,我踹死他!”
林舒已是走了進來,除去滿地狼藉不說,最打眼的就是吳三那張蛤蟆臉。
林舒看了看還在猛勁踹地上破瓷碗、碎瓷片的三個小廝,倒是沒有製止,而是繞到吳三麵前,打量了他一番。
還是那副老樣子:蛤蟆臉高昂、滿麵春光得意,身上穿著地主吳金元不要了的舊鍛絳紅袍子,一副狗腿子樣不說,還學清高文化人,附庸風雅的拿著一把不知從哪兒掏騰來的山水折扇。
收回眼,聲音不高不低,不喜不怒的諷刺了一句:“三爺今天這麼給我姐弟麵子呢,親自光臨我這寒門小戶來了。”
吳三先時仰著腦袋沒細看來人,此時林舒站在他麵前,才看清這不正是男裝打扮的林舒麼!想到他剛收拾完林鎖住,一層細密密的汗蹭一下從頭頂冒了出來。
變臉比翻書還快,馬上滿臉堆笑地對林舒道:“吳三眼拙,沒認出是林大姑娘!”說著朝幾個看不出眉眼高低的小廝喊道:“沒眼力的東西,還不快住手!”
吳三前後之所以有如此反差,原是因地主吳金元的大兒子吳招財看上了林舒,要納林舒做小妾。
吳家財大氣粗,勾結縣令,惡事做盡也無人敢管。吳招財囂張跋扈,看上哪家姑娘,白日就敢肆無忌憚的搶人。
當初林舒抗爭不過,以母親剛剛過世,要為母守孝三年為由,搪塞了過去。
隻是這三年孝期已剩一月,吳三帶人過來,本是來走個過場,和林舒商量商量過門的事宜,不巧的是林舒沒在家,屋中隻有林舒弟弟林鎖住一個人。
林鎖住不滿十六,性格內向,平日裏不願意言語。但今日見吳三來逼婚,想著唯一還活在世上的長姐,來了勇氣,和吳三理論了起來。
這林鎖住不說話是不說話的,一說起話來竟句句噎人。說吳家仗勢欺人,事有因果報應,吳三此時作孽,小心日後報應找上他。
吳三雖是吳家的狗腿子,但在十裏八村也是個有身份的人,鄰裏相親見到他,都敬著讓著稱他一聲吳三爺。被一個毛頭小子頂撞,頓時就火冒了三丈,先讓人將林鎖住暴打了一頓,又將屋中的東西砸了個底朝天。
說話間林舒已是瞟到了正蹲在屋角低聲啜泣的林鎖住,暗暗在心中歎了口氣,轉頭對吳三半笑不笑道:“按常理來說吳三爺來了,就是家中再揭不開鍋也該留三爺吃飯的,隻是三爺叫人把我家砸了個底朝天,是何意思?難道三爺還未吃我林家的飯菜,就預先猜到了我林舒廚藝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