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四爺歸來(1 / 3)

一曲挽歌,幾段風流;

千姿傾城,百年亂世。

我說,愛情來得容易,卻帶著苦澀,在愛情這場賭博中,我知道了什麼叫作傾家蕩產,我唯一的賭注,隻有真心。

-題記

“傾寒,九姨太讓你到她房裏去。”九姨太的貼身丫頭青梅傲氣地冷眼瞧著沐傾寒,或許是在九房裏的大丫頭,青梅盛氣淩人得如同主子一樣,正在刺繡的沐傾寒眼眸動了動,心中一沉,知道這場災禍怎麼也躲不過了。

點了點頭,收起自己的刺繡,站起身來。

青梅冷哼一聲,“磨磨蹭蹭的幹什麼?你以為你是主子?不過是個丫頭,仗著有幾分姿色,難不成還能夠成鳳凰?小蹄子一個!”

不還嘴,不是沐傾寒懦弱,而是三年來的經驗告訴她,若想在這個複雜的納蘭家立足,必須多做事,少說話。

九姨太陳鳳嬌是納蘭老爺最寵愛的姨太太,五年前是名滿淮池的一個戲子,長得妖豔,特別會迎合男人,把納蘭老爺迷得魂不守舍,就連大太太也要忌憚九姨太三分。

“這等貨色,也敢拿到我麵前來顯擺?”

九姨太的房間自是納蘭府裏最富麗堂皇的,裝潢、擺設處處彰顯著富貴,可謂珠光寶氣。可是在沐傾寒的眼裏,倒覺得太刻意了,倒多了幾分俗氣--自然這些話是不能說出的。還未進入內屋,便已經聽到了九姨太尖細的嗓音。

沐傾寒是三年前被賣到納蘭家做丫鬟的,明白府中最強勢的便是九姨太,見到她,從來都是埋著頭,繞道避讓,頂多是在家宴的時候遠遠地瞧著九姨太的潑辣跋扈。這樣第一次見麵,還是第一次,且沐傾寒很清楚,這次絕對是凶多吉少。

“瞧你那窮酸樣!也配到我們九房來?在外麵候著,我去稟告九姨太。”青梅是恨極了沐傾寒的,如同她的名字一樣,她嘴裏說出的話,總是讓人感覺吃了梅子一樣酸得難受。確實,沐傾寒是大太太親自點名在七小姐房間裏伺候的大丫頭,待遇自然是極好的,但此刻的沐傾寒,隻是簡單的淡墨色上衣,下褲也是青色的,恐怕是在財大氣粗的納蘭府裏最寒酸的一套丫鬟裝了。

沐傾寒也不惱,隻是頷首點頭,在外麵候著。

初冬的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將樹枝上的最後一片枯葉卷落下來,剛好落在沐傾寒簡單的發髻上,帶著幾分無奈和悲哀。沐傾寒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果然,冬天,還是悄無聲息地來臨了。

淮池的冬天總是來得最早,去得最晚,對於一直在江南水鄉長大的沐傾寒是極其不適應的,一到冬天,她的嘴唇總是烏青的,受不了寒氣。

七小姐納蘭漓是個可人的女孩,在冬天的時候總會疼惜自己,盡量讓自己在屋內做事。可是此刻七小姐正在學堂念書,想必青梅也是看準了時辰來找自己麻煩的。

在一陣又一陣的冷風吹拂下,沐傾寒清晰地聽到了裏屋的對話。

“九姨太,怎麼?今個兒綢緞莊送來的料子不滿意?”青梅的聲音帶著奉承,這是典型的對人說人話,對鬼說鬼話。九姨太冷哼了一聲,慢條斯理地說道:“什麼淮池第一綢緞?我看跟戲裏說的一樣,橫豎都是假李逵!姑奶奶想要置一身好看的旗袍,他們就拿這些貨色糊弄我?這些次等貨,姑奶奶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

早在府中聽說九姨太仗著納蘭司令大人的寵愛,在家中橫行霸道,咄咄逼人。現在看來,一點也不假。沐傾寒心中不免將這個九姨太和大太太對比起來。

三年前,自己孤苦無依,被賣到納蘭家,起初是在大太太房裏做雜活的丫鬟,隻是在一次機緣巧合下,教同房的丫頭識字,被大太太知曉。

那晚,大太太考了她很多學問,自己都能夠對答如流,大太太很是滿意,便撥了自己給七小姐,成為七小姐的貼身奴婢。

大太太是傳統家庭裏出來的大家閨秀,氣質和度量是九姨太望塵莫及的。但恰恰是這樣,男人總喜歡九姨太這樣的狐媚子女人,常常冷落溫柔賢淑的大太太。

“九姨太息怒啊!不是我們綢緞莊沒有上好的料子,是上好的料子都被分走了。”說話的是一位40歲上下的嗓音,將責任推得幹幹淨淨,也不枉費是個成功的商賈。

九姨太一聽,語調立即變得森冷起來,“誰?誰這麼大膽?每年的布料,不都是我最先選的嗎?”

“這……”

青梅也跟著仗勢欺人起來。“好你個王老板,你眼睛瞎了不成?在你麵前的可是九姨太,納蘭司令大人最寵愛的九姨太!信不信一槍斃了你?”

“好好,我說我說!是段家大少爺親自選了一匹,剩下的,全被七小姐選走了。”

段家大少爺也回到淮池了?

沐傾寒眉毛一抖,對於這個段大少,她是早有耳聞,恐怕整個淮池無人不知曉大名鼎鼎的段大少吧?隻是現在她在意的,是既然段大少已經從黃埔軍校回來了,那麼四少他……

臉上立即火燒火燎起來了。

那廂,卻安靜了下來,許久,九姨太才懶洋洋地說道:“段大少,還真有他爹都統大人的風範,這也就罷了。可是七丫頭才幾歲?就開始這樣狐媚起來了?”

青梅立即上前提醒著,“九姨太,那丫頭的貼身人還在外麵候著呢。”

“九姨太別生氣,再過三天,本店就會進一匹新的布料,是從英吉利商人那裏買的,絕對上等,在冬日製作貂裘最好不過了。”那商人立即恭維地說著。

“你說的,若是還是讓我不滿意,非要了你腦袋不可,下去吧。”

好一個下馬威--讓自己在外麵受冷,聽著九姨太的行事風格,要知道,王老板在淮池城裏也是數一數二的大人物,眼下也對九姨太鞠躬哈腰的,九姨太如此做,無疑是在向自己宣戰。

“還在外麵杵著幹什麼?難不成要我們九姨太親自來請你?什麼玩意兒!”青梅偌大的嗓門響徹整個園子。深吸一口氣,沐傾寒低眉順眼地走了進去。

外麵寒風刺骨,裏麵卻是溫暖宜人,這就是主子和奴才之間的區別。

燒得旺旺的爐火,仿佛在嘲笑著沐傾寒的寒酸。

九姨太如同冬日裏的玫瑰一樣,灼灼地刺痛著每一個人的眼睛,即使沐傾寒低著頭,她也感受到了那股強大的氣勢。

“她就是七小姐的貼身丫頭,怎麼沒有什麼印象?”九姨太懶懶地抿著茶水,青梅輕重有度地給九姨太捏著肩膀,答道:“聽說是南方鄉下的一個小丫頭,這種下三爛的東西,怎麼能夠入得了太太您的眼睛?”

很明顯,九姨太是很喜歡被人奉承的,閉著眼睛,抿著嘴笑著,“一個鄉下來的小丫頭,也能夠成為七丫頭的貼身丫鬟?那七丫頭可是不好惹的主,看來也有幾分本事的。”

“可不是嗎?今兒個九姨太您想吃鴿子蛋,可不就是這位有本事的丫頭壞了事嗎?”

沐傾寒倒吸一口冷氣,青梅也太會顛倒黑白了。

那鴿子蛋一直都是由馴養家畜的丫頭凝香負責的,隻是那青梅欺人太甚,上次凝香做錯事,青梅差點讓人打斷了她的手,今日凝香因為病重,僅有的三個鴿子蛋都打翻了,她知道自己大難臨頭,竟然有了尋死的念頭。恰好路過的沐傾寒多少和凝香有幾分交情,實在看不下去,便謊稱是自己打翻的。

於是,沐傾寒便出現在這裏了。

她也不怨,當她決定幫助凝香的時候,便有了這樣的準備。

眼睛微張,九姨太斜著眼瞧著沐傾寒,一身的寒酸樣,“七丫頭不是最喜歡新衣服的嗎?怎麼,也舍不得給你置一身?”

這問話,得小心回答才好。

“回九姨太,七小姐常常對奴才們說,什麼樣的人穿什麼樣的衣服。府中,隻有九姨太這樣如明月動人的美人,才能夠穿出美豔衣服的韻味。我們自知沒有那個福氣!”

沐傾寒低著頭,不卑不亢,娓娓道來既沒有直麵九姨太的刁難,反而奉承了九姨太;也沒有拂了七小姐的麵子。在短時間內計劃周詳,連一直緊閉著雙眼的九姨太都微微吃驚,仔細地打量起眼前的丫頭起來。

青梅一聽,恨得牙癢癢,原本以為九姨太一定會好好收拾這個女人,沒想到,竟然讓她占去了風頭,便插嘴道:“好一個會說話的小蹄子!你以為你那花言巧語能夠蒙混過關嗎?九姨太可是你隨隨便便能夠打發的?每日九姨太都要吃白果燉鴿子蛋,唯獨今日沒有進食,若是九姨太哪裏不舒服,你負得起責任嗎?”

“奴婢知罪,請九姨太責罰!九姨太在府中英明無限,我等奴才都在九姨太的庇護下舒坦過日,更重要的是能夠遠瞻九姨太的傾城之顏,傾寒不但沒有好好伺候好九姨太,還闖下大禍,請九姨太降罪!”

將對象抬得越高,那麼對方越不好意思對付自己,這是兵書上寫著的。

沒有想到,小時候父親逼著自己學的東西,竟然在這個複雜的納蘭府中用到。

九姨太這才緩緩地站起來,那“咯咯”的鞋子在安靜的房間裏響徹著,走到沐傾寒的麵前,“好一張利嘴,老爺啊,一直誇獎七丫頭嘴跟抹了蜜一樣,看來是有高人指點啊,真是難為你了。這個府中木頭一樣的人實在太多,突然出現一兩個伶牙俐齒的,倒是有趣,算了吧,也沒有多大的事情,以後注意點就是,別讓旁人聽了,說我九姨太欺負七丫頭的人。”

果然,一切如自己所料,心中石頭放了下來,“謝九姨太!”

“太太!”青梅不依不饒地,九姨太瞄了她一眼,“到底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你也不向這丫頭學習學習,隻知道給我惹事!”

“……”

九姨太瞧著自己塗得紅紅的指甲,獨自欣賞起來,“你叫什麼?”

“傾寒,傾向的傾,寒冷的寒。”

“怎麼感覺淒淒涼涼的?果然是個丫頭命,抬起頭吧,讓我好好瞧瞧你。”九姨太隨意一說,讓沐傾寒才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額頭上滲出絲絲的冷汗。

青梅嘴角立即上揚,“太太讓你抬頭,你耳朵聾了嗎?”

咬著牙,沒有辦法,該來的始終要來。

沐傾寒抬起頭,坦蕩地望著高高在上的九姨太。

九姨太有一瞬間的驚愕。

好一張美人臉!

她陳鳳嬌在淮池也算數一數二的大美人,多少美女沒有見過,可是眼下這個穿著簡單的女人,那一張臉,卻給她一種不能呼吸的震撼。冷若冰霜的臉頰,娥黛悠遠,清澈明眸,如會說話的清泉,高挑的鼻子,帶著幾分紫色的櫻桃嘴,如一幅水墨畫一樣,給人冰冷的純淨,太美了,美得如同雪地裏的精靈。

咽了咽口水,連閱人無數的九姨太都不得不覺得驚豔。

戲文裏都說美人冷,眼前的,才是真正的冷美人。

沐傾寒心中一陣慌亂,她最害怕的便是九姨太這樣的神情。她隻希望平平安安過日子,但是無奈這張臉,這容貌,總給她帶來太多的麻煩。

太美麗的女人,也是一種罪過。

九姨太立即轉身,親自倒了一杯茶水,換上了盈盈的笑容,“七丫頭那裏可真是風水寶地呢,連丫頭都長得這樣的俊,真是讓我羨慕,喲,這水怎麼不熱了?傾寒啊,你去把那剛好燒滾的水拿來,給我斟茶,可好?”

“是。”沐傾寒規矩地起身,不出幾步,便提著冒著滾滾水汽的水壺走了過來。

九姨太給青梅遞了一個眼色,青梅立即伸出腳。

不出意外地,沐傾寒跌倒在地上。

“啊!”

滾燙的開水,從高處澆灌了下來。

一陣淒厲的叫喊,響徹整個納蘭府。

天空,開始飄起了雪,這是今年淮池的第一場雪。

當穿著上好藍衣黑裙的七小姐納蘭漓猛地踢開房間門的時候,沐傾寒正在給自己的雙手上藥膏。

早些時候在九姨太房中發生的一切,曆曆在目,如同一個噩夢一樣。好在除了雙手被燙傷以外,其他的沒有什麼大礙。這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多少九姨太還是看在納蘭漓的麵子上放了自己一馬,誰不知道納蘭司令大人有八個兒女,最疼愛的還是這古靈精怪的七小姐納蘭漓。

“傾寒!傾寒姐姐!快快,快給我換衣服,我實在是受不了這身學生服了,難看死了。”納蘭漓芳齡十六,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特別有神,粉雕般的臉,讓人一見就特別喜歡。沐傾寒記得她待在七小姐身邊三年時間,從未看見七小姐傷心落淚過,是個堅強倔強的好女孩兒。特別是對沐傾寒,如同對待親姐姐般好,從不打罵苛責,沐傾寒也用心地伺候著這個美麗的小姐。

沐傾寒忍住手中的疼痛,幫著納蘭漓脫著衣服,納蘭漓就是這個習慣,對外貌和衣服無比在乎,最討厭的事情便是穿那套她所謂的“土得掉渣”的學生服,不一會兒,已經穿上了新做的上好衣服。

還是上衣短裙,卻已經天差地別,將富家小姐的風姿展露無遺,都說吾家有女初長成,一點也不假。

手中抱著七小姐換下來的學生服,沐傾寒是無比欽羨的,她多麼希望能夠穿著這套寒酸的衣服去學堂上課啊。而納蘭漓卻最討厭去學堂上課,不認真學習,做她喜歡做的事情。果真是城裏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進來。

“傾寒姐,我漂亮嗎?”納蘭漓對著鏡子左右搖晃著,不斷地把弄著自己的新衣服。沐傾寒笑了笑,“我的美小姐,世界上你都不漂亮的話,就沒有美人了。”

“胡說!”納蘭漓的臉沉了下來,盯著沐傾寒的臉片刻,然後笑了起來,“傾寒姐你就比我漂亮多了!”

“七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