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十五歲高齡時,海倫·凱勒小姐孑然一身。這孑然一身意味著她著名的“老師”安·沙利文·梅西和她的幾乎是同樣著名的後來的助手波利·湯姆森小姐先後去世,留下她孤身一人。許多人很難想象,沒有這兩個女人中的一個——或者也許還有隨後來的第三個人,又聾又盲的海倫·凱勒怎樣能夠生存下來。
作為肉體存在的海倫·凱勒在近年中失去了某些活力。老年化的過程給她的精力造成的損害和給我們大家造成的損害是一樣的。然而,她的意誌力,她的精神力量以及她對別人的鼓舞力仍舊充滿著勃勃生機地存在著——也許會在她也必然要離開這個世界以後長期存在下去。為什麼?——也許是因為她對我們大家來說是一個象征,證明任何人不論出生或運氣如何,都是一個特定的人物。作為一個小孩、一個女人、一個有嚴重生理缺陷的人——她使人們神往,盡管他們和她不一樣,卻都情不自禁地產生了和她的認同感。
凱勒小姐肯定不是孤獨的。毫不誇張地說,她每年得到成千上萬的信件、詩歌、獎勵、表彰——一條永不停息地流動著讚揚和愛的小河。在日常生活中她也不是孤獨的。她住在康涅狄格州西港城她稱之為阿爾康山脊的舒適的家裏,她從1936年開始和湯姆森小姐一起在那裏工作,直到後者1960年去世為止。她家裏的工作人員和臨時護士——出於年老多病的需要——都能夠通過將手語字母拚寫在手心的方法,或者用她本人幫助發展起來並加以示範的所謂的震動法和她交流。她很多的時間都是在休息,在過去兩三年裏放棄了大部分的寫作和所有的公開演講。她仍舊讀很多書,特別喜歡重讀年輕時喜愛的作品的盲文版。在時間和精力允許的情況下,她賞花,和寵物狗玩耍,和密友或家人聊天。過去她款待許多客人,從農夫到王侯,現在為了避免勞累,她不得不放棄這一樂趣。
凱勒小姐是在幾乎是畢生不停的寫作後停筆的。即使在她完成在拉德克裏夫學院本科的學習之前,年紀輕輕的在生命的大部分歲月尚未度過的時候就已經寫出了自傳。本書是這部先在《女性家庭雜誌》連載、後來於1902年出版成書的自傳的新版。
在自傳出版後三十多年的時間裏,安·沙利文在私人和職業生活中一直協助海倫·凱勒。凱勒小姐那時經常說,在嚴重的身體殘疾麵前,她在生活中可能取得的不論什麼成就其實是屬於她的“老師”的,後來她也不斷重複過這樣的話。
在今天有許多誌願者和政府機構從事大量的公共教育工作的時候,我們中大多數人意識到,身體或精神上處於不利地位的美國人的數目之大是驚人的。所有的社會學和人口學的研究都證明了其實可能是很明顯的事情——身體的殘疾在很大程度上導致經濟上的貧困。然而即使在這方麵進行了教育,我們中還是很少有人在情理上懂得還存在著相當數量的其他的海倫·凱勒們——意思是有些人不僅是全盲或隻有部分視力,而且還全聾或聽覺很差。
沒有人知道在凱勒小姐失去視力和聽力的時代,還可能有多少這樣的盲聾人。今天,估計至少有四百個學齡兒童——其中隻有大約三分之一的人在受教育——和大約五千個成年人處於盲聾狀態。對他們具有的特殊問題已經積累了相當程度的專業知識,盡管問題很嚴重,需要擴大對他們的特殊援助,但是比起19世紀來,盲聾人的生活還是相對正常的。安·沙利文的學生將她個人取得的成就歸功於老師——但是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沙利文小姐為今天對盲聾兒童或成人的關注和特殊服務的發展起了鋪平道路的作用。
1914年的時候,她們兩個人的家中加入了一個新成員波利·湯姆森,一個年輕的蘇格蘭女子。波利接受過的訓練使她能夠在安·沙利文·梅西——在此期間她結了婚——於1936年去世後接過作為凱勒小姐的伴侶和助手的任務。那種訓練極其廣泛,深刻嚴格——特別是當這個助手必須在精力和決心上能夠和像海倫·凱勒這樣的一個人匹敵的時候。
這位令人敬畏的女士形容自己畢生的工作主要是為了擴展對殘疾人,特別是盲人或盲聾人的理解和服務。然而我本人要提出的是,她的名聲主要基於她在其他普遍關心的領域中的活動。她和安·沙利文早年時在全國小城鎮進行的雜耍式的巡回遊說——她們甚至真的做過一陣子巡回雜耍演出——可能向好奇的人顯示出一個盲聾的“啞巴”能夠思考和說話,而且所思考和所說的關心的話題是相當尖銳和有挑釁性的。她參加了為婦女爭取選舉權的鬥爭,她的熱情和信念隻有很少的人能夠比得上。她因參加反戰運動而成為許多人的攻擊對象——卷入了一場大爭論,因此可能觸發了後來認為她過於“左傾”的惡毒無稽的指控。好像這一切還不夠似的,她還奮力從事消滅性病的鬥爭,很可能是在男女都有的場合或在公開講演中首先說出“梅毒”之類字眼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