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後,永安宮像個大蒸鍋,遠不如當初棲蘭宮涼爽,房屋太多,擋住了外來的風,花木太少,無法蘊涼生幽。
蘭宜突然懷念起棲蘭宮來,也同時懷念起剛進宮時的日子,那時候宇文佑對她很寵愛。
翻個身想繼續睡,身上衣裳已經不能再薄,可還是感覺悶的慌,索性將袖子使勁挽了上去,孤芳自賞的看了看雪白的手臂,那隻秋香色的手鐲同時滑至雪白的手臂處,忽然發現,自己又瘦了。
熱得睡不踏實,索性起來在地上踱步,不經意的望見那湘妃竹的簾籠外隱隱現出一人的身影,她心裏一驚,慌忙奔至竹榻上裝睡。
是蘭猗,常來常往,宮女們更因為知道她是皇貴妃的妹妹,又有皇上的金牌做護身,所以她不必通傳,宮女們就閃身躲至一旁。
挑開簾籠走了進來,腳步極輕,見蘭宜頭朝內躺在竹榻上悄無聲息,她就往旁邊的瓷墩上坐了,像個遊客似的欣賞起擺設來,到底是皇家,所有的陳設無一不盡顯著窮奢極欲,紅的是珊瑚樹,綠的是翡翠觀音,黃的是金馬,白的是玉如意,紫的是水晶筆架,僅僅是永安宮都如此富奢,整個皇宮加起來,便是無法想象的,怪不得為了皇位,宮內就手足相殘,宮外就虎視眈眈,蘭猗輕聲一歎。
殿內極靜,外頭那蟬鳴就更加的聒噪,更增加了熱感,大多殿宇在這樣的節氣都是用了冰,為何永安宮這樣熱?蘭猗四下看,發現玉雕似的冰在角落裏已經融化得差不多,這樣熱的氣,除非摟著冰睡,不然還是難以徹底解暑。
昨楚臨風今皇城會下雨,而其他地方晴,他還希望蘭猗能借此機會做點什麼,後來蘭猗終於想明白了他的話,於是找到永安宮來。
百無聊賴,蘭宜又不醒,蘭猗就繼續欣賞,看罷擺設看零碎的物事,案頭有書,榻上有扇,角落有花架,桌上有玲瓏壺,無一處不是擦拭得幹幹淨淨,就像蘭宜腳上的白軟緞的繡鞋……睡覺還穿著鞋?蘭猗無聲的笑了。
繼續欣賞,見槅扇繃著的軟煙羅上繡著芍藥花,不知是出自於哪個繡娘之手,在如此薄是紗上繡花本身就非常難,為了通風好,那繡上去的芍藥花竟也是透明的,蘭猗自覺繡工不錯,在此,也是自愧不如。
她索性起身走到槅扇前,仔細研究起來,忽然發現那芍藥花真應了那句詩——草色遙看近卻無。
至跟前,霧一般的輕紗似有若無,上麵的花就完全看不見了,真乃神技。
蘭宜裝睡半,聽蘭猗時不時的躡手躡腳來回的走,走的她心煩意亂,本來裝睡這事一時半會還成,時間一長,蘭宜繃不住了,佯裝哈欠一聲,懶懶的翻身,就訝然道:“妹妹何時來的?”
她仍舊喚自己為妹妹,蘭猗感覺惡心,演戲而已,誰不會呢,就和顏悅色道:“來了有一會子,見姐姐睡著,沒敢打擾。”
她也裝,反倒是蘭宜憋不住了,冷冰冰道:“妹妹是為了上次的事麼,本宮已經是過了,我沒有想害老虎。”
蘭猗不氣,還樂嗬嗬道:“這事沒過去呢,所以算不得上次,而是這次,姐姐沒有害老虎,敢問姐姐給老虎喂的是什麼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