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千年在,林深六月寒”。
數目龐大的柳樹林擁擠在幽邃淒寒的深穀中,彼此競爭,廝殺。一道道藤條散落而去,像無數條黑色的怪蛇蜿蜒攀爬,扭曲無骨的皮肉,糾纏起對麵及腰粗的枝幹。樹根粗壯,盤根錯節,斑駁滄桑卻又糾結而生。無數藤蔓從樹冠而落,就像一個力拔山兮的猛士,怒發衝冠,凶相畢露。似乎不把對手徹底擊敗,它絕不罷休。
而浮在當空,飄在其中的白色螢火不是魂靈又是什麼。
吳倩已經見過魂靈的模樣,就如當初在朱老太太的院子裏,就如剛剛在幹枯的河灘上。可此刻的景象猶如漫天白雪飄落後的銀色世界,不待走近,靈魂就快要被吞噬了。吳倩實在難以抑製心中的洶湧。
看到這片瑩白如雪的柳樹林,我心中想起了師父小時候常常對我說的話。“房前不種桑,房後不栽柳”。
柳樹是一種不祥的象征,傳說柳樹的根連接著地府黃泉,如果看到大片的柳樹林,其地下一定是萬人坑,死人塚。
一條條白色如錦緞般的枝條隨風浮動,就像一隻隻旗帆,迎風呼喊,召喚亡靈。
“此地不祥啊“!
站在秦寶和吳倩的前頭,望著白茫茫的一片樹海,我感覺到身上的靈牌都似乎都有所感應,在衣衫內隱隱作響。
這種場麵要是放在從前,有師傅他老人家在,我會毫不猶豫的跟在他屁股後。可真到了自己獨自挑大梁,心裏打起了退堂鼓。畢竟事關生死,不能兒戲。
吳倩的臉色黑沉,黛眉蹙起。雖然一路上打打鬧鬧,我和秦寶不做正經的樣子,可現在任誰也說不出一句玩笑話。
怎麼辦?進還是退?
此刻,秦寶和我都不由得把目光投降吳倩,畢竟她才是我們這個團隊的決策者,而我要做的便是保護兩個人的安全。
吳倩深知自己責任重大,這不僅僅是任務的重要性,更是關心到生死安危。她不能明知是死,也還要把朋友推向絕路。這不是一個人民警察應該做的,更不是身為人應該做的。吳倩貝齒輕咬,堅毅卻輕柔的凝望秦寶與我一眼。這一眼便是她的決定,她決定堅守自己的原則。
啪!一隻孔武有力的大手覆在吳倩的肩膀上,吳倩看向這條手臂的主人。黑夜下,白芒中,這個人高大魁梧,器宇軒昂。如果穿越回古代應該也是那種倜儻風流的青年才俊,仗劍天涯的豪傑。
“不要顧慮,你隻管做決定就好。我和窮鬼生來都不是默默無聞之輩,我們的路注定陰險詭譎,我們的見識必須寬廣遼闊,我們的修為隻能雄厚強勁。隻有走別人不敢走的路,做別人不敢做的事,未來的我們才有可能。如果一味隻是到逃,還談什麼理想抱負,功勳大業”。
秦寶的話醍醐灌頂一般,陡然讓我清醒。對於平時隻把他當一個名門的紈絝少爺,好色成性的浪蕩淫賊,啃老吃裝備的無能弱雞的我對他的認識又一次改變了。
秦寶好像我的另一麵,他勇往直前,我畏首畏尾;他心性純善,我陰險狡詐。他擁有我所欠缺的勇氣。
吳倩的眼角忽然濕潤了,看著秦寶臉上沒有一絲猶豫,視死如歸的氣勢,讓她深深折服。
曾經幾何,在無數的追求者中,她都不曾青睞一眼。因為在她心中,隻有鐵骨錚錚,敢於拋頭顱灑熱血的堂堂男兒,才能征服她的心。現在那個偉岸的形象似乎就在眼前。
“是呀!吳姐,你下決定吧!我注定是個與鬼魅為伍的人,對於這些亡靈我有義務送他們升天”。我勉強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畢竟秦寶這小子都已經表態了,我不能慫,不能給他一個嘲笑我的由頭。更何況,在除魔鎮鬼這方麵上我才是三人中的專家。
吳倩徹底抑製不住淚花的飛舞,她忽然感覺到信任是多麼強大的力量,這力量能讓她拋棄一些患得患失。
吳倩的臉上重回笑容,似乎在她的眼中,樹不過是樹,亡魂隻是亡魂。在這份同伴的信任中,已經變得不再可怕。有陽光照進心裏,陰暗就不在肆虐。它也會像人們懼怕它一樣,懼怕陽光,瑟縮在角落中。
“走吧!我們去完成任務”!
吳倩整理下肩上的背包,抱起鎮定自若的雞兄,踏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去探尋神秘的真相。
吳倩走後,秦寶得意的朝我豎起一個大拇指,我不好意思的扭過頭去。畢竟這一份勇氣是來自他。
秦寶愣了一下,不知道我一個大老爺們暗自扭扭捏捏是在想什麼少兒不宜的畫麵。於是走到我身旁,大手一搭放在我肩頭上,勾住我的脖子,得意洋洋地說:“你看,哥的演技棒不棒!剛才你沒看到吳倩那樣兒,嚇得腿都軟了。萬一她害怕不想進去了,那咱哥兒倆的獎金不也就打水漂了。多虧哥機智,要不然還唬不住這小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