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了頭,心就如這夜,暗沉沉地,剛剛得知小昭哥哥是父親為我選定的夫君,來不及高興,已然意識到自己當前的境況:父母被殺,我也淪落為罪臣之女,而今寄人籬下,我能為自己的終身幸福去期待嗎?
“父親說,等你守完孝,我們,我們就成親。”
“小昭哥哥!”我心下感動,淚水不禁又掉了下來。
小昭哥哥拿手帕為我拭淚水,溫柔道:“委屈你了!”
淚水更加止不住地流下來,孤苦如我,還有小昭哥哥在身邊,我還有小昭哥哥可以依靠,這淚水是幸福的。
我靠在小昭哥哥的肩上,我們就這樣坐著,真希望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打更人熟悉的聲音響起。
“我不能在這裏久留,雲依妹妹,恐怕還要委屈你在這裏住些日子,外麵風聲很緊,到處都在抓捕楊大人的‘同黨’。王甫大人是淮南王的屬官,這裏會相對安全些。等事情平息了,我再來接你去河南。”
我知道小昭哥哥為我好,卻不想他離開,抓著他的手不放。
“雲依妹妹,我們以後的日子還長。”
以後的日子還長,我把這句話當做一種承諾。
“小昭哥哥,你去哪裏?”我放了小昭哥哥的手。
“回河南給楊伯父主持後事,官府不許大辦,但人去了總要入土為安的!”
“父親,對不起,女兒不孝,竟不能在你的靈錢痛哭一場。”想到父親,我心裏真不是滋味,痛哭如毒藥般滋長。
小昭哥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走了,好好照顧自己!”
看著小昭哥哥的身影潛入黑暗中,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快些來接我!”
“小姐,小姐!”
“啊,雲兒!”我回過神來,“他走了?”
“嗯,公子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是一根銀色發簪,極普通的那種樣式,我從雲兒手裏接了來細細打量,這不是娘親的發簪麼?我握著發簪:“娘!”
“小姐,你別哭了,你這樣奴婢看著都想哭!”雲兒已是滿臉淚水。
我摸了摸雲兒的臉,勉強擠出笑容:“傻丫頭!”
“小姐,夜深了,奴婢服侍小姐就寢吧!”
“你怎麼還叫我小姐,現在該叫我姐了!”
“小姐對奴婢的好奴婢記在心裏,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我心裏當小姐是姐就好了,若太張揚被別人聽了去,人家不說我不懂規矩,倒要說小姐的不是了!”
雲兒的這番話讓我頗受感動,她跟我的時間雖不長,跟我卻很貼心,事事為我考慮。
“難得你有這樣的見解。”我將隨身帶的一個荷包取下給她,“雲兒,這個你拿著,就當是見證你我姐妹情誼的信物。”
也已經深了,風吹竹葉的沙沙聲夾雜著蛐蛐的叫聲擾得人心裏很是煩躁。我躺在床上,手裏一直拿著母親的發簪,小昭哥哥將母親的發簪帶給我,就是要給我一個活下去的信念。
“放心吧,小昭哥哥,我會好好的等你來接我的!”我心裏默默想著,很快進入夢鄉。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
“雲兒,你怎麼不叫我!”
雲兒為將盥洗用具拿到我麵前:“難得小姐睡個好覺,我想著讓小姐多睡會兒,就沒敢叫你!”
我瞪了她一眼,假裝慍怒:“你竟敢自作主張!”
誰知雲兒竟不怕,作委屈狀:“奴婢都是為了小姐的好!”
“嘿,你這丫頭,我還管不了你了,你膽子可越來越大膽了!”
雲兒也不理會,裝模作樣的向我福了一福:“奴婢再也不敢了!”
在王府這些日子,我每日不在房間裏坐坐就到院子裏走走,偶爾讓雲兒陪我下下棋,可沒想把雲兒的棋癮給逗了上來,有事沒事就纏著我要下棋。
雲兒棋技極爛,棋品也很差,常常悔棋,而且不是悔一步,會悔到好幾步之前,我拿她簡直沒辦法。
我從來不曾出過這個院子,剛來時隻顧著傷心,沒心情出去;後來顧忌自己的身份,畢竟是罪臣之女,不想平白招惹是非;再後來聽雲兒說自己被外頭的人說成是“克星”,覺得人言可畏,還是呆在院裏的好。而現在,我開始享受這樣的生活,每天跟雲兒說說笑,下下棋,自得其樂;更重要的是,我有小昭哥哥的承諾,心裏總覺得有了盼望,日子過得自然不一樣了。
“小姐過得開心我才好過!”雲兒現在變得越來越像六兒,沒大沒小。
“這是什麼話!”
“小姐要是不高興,奴婢哪敢有笑模樣!”
雲兒說得不錯,我雖心裏還是想念父母,但心情已經大不同,我要好好地活下去,為了小昭哥哥,為了冤死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