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聞言,停下腳步,笑道:“檀越說得不錯。這間屋子,正是‘蒯魯班’的後人依照其流傳下來的圖紙所作。”
熊週早不是十年前那個懵懂的少年,十年中,雖說隱居,但大江南北走遍,紫禁城也去過幾回。眼前這間屋子,無論式樣、規格,甚至用料,都和乾清宮別無二致。
如果這間屋子在紫禁城中,很正常,但是出現在揚州城外的一個小鎮上,那就太不正常了。
和尚見熊週臉上露出懷疑之色,突然笑道:“一路走了這麼久,和尚還不知道檀越的名字呢?”
熊週也嗬嗬笑道:“小子不也不知道大師的名字?更不知道大師帶小子來此處是什麼意思?”
兩人相視而笑,笑得如此的開心,連門口的兩個黑衣大漢,似乎都受到了感染,冰冷的眼中露出一絲絲的笑意。
——有時候,一個人對著你笑,不一定代表他對你好,有可能這笑容的背後,便是一柄鋒利的刀!
“這裏的人都叫和尚作‘佛爺’,不過和尚法號還是有的,喚作‘光樹’。”和尚笑眯眯的道。
光樹?光輸?
熊週忍不住笑道:“佛爺的法號倒也別致,在下熊週。”
光樹和尚點頭道:“原來你就是熊週,果然與佛有緣。”
熊週道:“為什麼?”
光樹和尚道:“熊檀越剛出了那個怪人的屋子便遇到和尚,這還不是和佛有緣?今日你若是賭上一局,一定會贏得缽滿盆滿,這裏的主人恐怕哭都來不及!”
熊週卻搖頭道:“我賭運一向不好,看見光頭都會輸光身上最後一個銅板,今日遇見大師,這賭運更是不一般的差,怎麼敢賭?”
光樹和尚也不著惱,笑嘻嘻的不說話,那兩條大漢眼中的笑意卻已不見。
驀地,雪練般的刀光亮起!
左手邊的大漢似乎動了一下,又似乎沒有動。
右邊的大漢卻冷冷道:“春天到了,這些蜜蜂嗡嗡叫得讓人心煩!”
光樹和尚伸出手來,輕輕一握,已將一件物事握在了手掌之中。
他張開手掌,隻見一隻蜜蜂在他手掌之中團團亂轉,卻不飛起,原來翅膀已經不見了。
熊週歎道:“好刀法!”
他已看出,這隻蜜蜂的翅膀顯然是被人劈斷的,那左手邊的大漢出刀之快、之準,當世罕見!
如此快、準、狠的刀法,在江湖上絕不會是籍籍無名之輩,怎麼會在此做個小小的守衛?
光樹和尚卻道:“善哉善哉!快刀你的刀法又進了一步,終於能收放由心了。”
有“快刀”,自然也有“利劍”。
右邊的大漢便是利劍。
他的人和他的劍一樣,不但眼神犀利,連說話也很犀利。
“佛爺俾你麵,你唔要不知趣!”
劍光一閃,卻是將空中飛舞的數隻蜜蜂全都刺落了下來。
熊週心中一動,利劍、快刀,和那個鐵斧有沒有關係?
如果有關係的話,難道這賭坊的主人,就是捉住小朱的主謀?
看來,這座“乾清宮”,自己非進去不可了。
光樹和尚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伸手道:“熊檀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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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扇厚重的大門悄無聲息的打開,快刀利劍同時身子一側,似笑非笑的看著熊週。
——大門已經為你打開了,主人正在裏麵恭候你的大駕,你還不快點進去?
光樹和尚姿勢不變,笑容不變,連說的話都不變:“熊檀越,請!”
明知道其中有詐,卻又不得不往裏鑽,這算不算一種悲哀?
熊週搖頭笑笑,率先走進門裏。
當他和光樹走進去之後,大門緩緩關上。
利劍和快刀對視一眼,突然笑了,笑得就像一隻狐狸偷了十七八隻大肥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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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外表豪華、龐大得和宮殿沒什麼區的屋子,裏麵居然隻有八張椅子和一張桌子。
桌子和椅子都是極普通的樣式,椅子上卻隻坐著絕不普通的五個人。
五個絕不普通的人裏麵,熊週隻認識一個。
軒轅精光。
他好歹也是一方豪強,跟另外四個人一比,便如草狗遇見了麒麟,草雞碰見了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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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永遠是一個人內心中最隱秘的東西,沒有人願意把它分享給別人。
可是當熊週看見第一個人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的秘密已經不是秘密了。
這人隻不過隨隨便便的坐在那裏,卻有著一股說不出的威嚴,他的眼睛隨隨便便的看人一眼,都會讓人覺得,自己的一切都已被他看穿, 無所遁形。
他的眼神似鷹,一隻翱翔在九天之上的鷹!
他是什麼人?
在這個眼睛似鷹的人的旁邊,坐著一個中年人,手中的鐵膽“滴溜溜”的直轉,卻不發出一絲聲響,微胖的臉上一雙小小的眼睛,不時的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一般人第一眼看上去,他就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員外土豪,但是,隻要是眼明人就會看出,隻有手上功夫深到一定程度的人,才玩得起這兩枚精鋼鑄成的鐵膽!
他又是什麼人?
在這個土豪員外的旁邊,坐著一個麵色淒苦的中年女子,雖然看起來已經不下四十歲,但她的身材卻如那些二十剛出頭的大姑娘,該大的依舊很大,不該細的地方卻仍然很細。
她的右手邊坐著的人,麵容沒有什麼特點,身材、動作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屬於那種看過多少眼也不會被人記住的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人。
但是,能坐在這裏的又豈能是個普通人?
熊週知道,這個人一定不簡單!
沒有特點,豈不也是一種特點?
往往,這種沒有特點看起來最普通的人卻也最可怕!
這五個人正在玩骰子。
三枚象牙做成的骰子,正握在那個眼睛像鷹的人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