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扭頭便走,全然不見剛才溫柔模樣。
熊週不禁一陣苦笑,這丫頭,怎麼說翻臉就翻臉?簡直比春天的天氣還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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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孩兒麵,一天變三變。
早上還是陽光明媚,臨到中午,卻又下起雨來。
細雨如絲,宛如情人的淚,輕輕地落在地上,攸地化為虛無,化不開的卻是那離人的愁。
鳳卿憐的心情便如這春雨,一絲絲全化作離愁。
她並沒有去送熊週,因為她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在熊週麵前流下淚來。
熊週對眾人揮手道別,卻沒有看見鳳卿憐。
他不禁對著鬼醫問道:“鬼醫前輩,你可曾見到憐兒?”
鬼醫沒好氣的道:“快走快走!老子不是說了,在我那漂亮徒弟學成我這一身醫術之前,你休想見到她!”
熊週道:“可是……”
鬼醫搖搖手,正色道:“你體內蜂毒雖解,但畢竟中毒時間太長,所以今後可能會出現一些不可預料的問題。”
熊週苦笑道:“我隻要一運內力,丹田之處痛如刀絞,日後是不是再也無法使用內力了?”
鬼醫歎道:“不僅僅如此,可能你現在並未發覺,但時間一長,你也許發現你的眼睛會有問題。”
他笑了笑,接著道:“我從未遇到過這種病例,所以一切也僅是猜測,你自求多福罷!”
熊週心中一凜,沒有內力也就算了,如果眼睛再瞎了,那就真的什麼都做不了。
他慢慢說道:“如果……我的眼睛看不見的話,需要多少時間?”
鬼醫思索道:“或許,長如一年,少則數月……”
“媽的,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你留下,老子說不定還能治好你!你走了,就萬事皆空!我可不擔保,一個瞎子還能找到這裏!”
鬼醫突然煩躁起來,叫道,“怎麼樣?將要成為一個廢人的你,還要去救人麼?”
熊週在那一刻,有過一絲的猶豫,不過,很快他便堅定地道:
“不!”
“即使我內力全失,即便我成了瞎子,我也要去,再說,還有幾個月的時間,我想足夠了。”
他的言語之中,透著一股強烈的自信,似乎世上任何難事都無法難住他,任何困難對他來說都隻是小菜一碟。
這句話說完,他轉身走向大道,步伐堅定,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遠處青山如黛,綠水如腰。
一個如玉的人兒,臉上帶著抹不開的哀愁,呆呆屹立,望著那個白色的背影,任憑春雨打濕她的衣衫。
這個由“遺忘之民”組成的“遺忘之村”,位於天長縣,距離揚州城不過百裏之遙,想來當日熊蕭救他們之時,定是帶著番子們走了不少彎路。
熊週在官道之上,一步一步向前走著。
他內力盡失,自然無法施展輕功,隻有靠自己兩條腿,慢慢的向前走。
一百裏地,不算長,也絕對不短。
尤其是對一個沒有輕功、沒有車馬、大病初愈的人來說,更是如此。
所以,當熊週走了兩裏地的時候,天色已漸晚。
便在此時,他的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熊週靜靜站在一旁,讓開道路。
在傍晚還如此著急的趕路,馬上的人一定有急事,熊週可不想惹麻煩。
可是有時候你不想惹麻煩,麻煩偏偏會惹上你。
一行五人十匹駿馬,如閃電一般呼嘯而過。
馬上的人,雖然顯得疲憊不堪,但他們的腰依舊挺得筆直,眼神依舊犀利。
為首的一條大漢,經過熊週的時候,嘴裏突然“咦”了一聲。
隻見他手一揮,身後四人和他同時拉住了馬韁繩。
勒馬,下馬,五人的動作竟然出奇的一致。
他在熊週麵前站定,黝黑的臉龐上,露出一絲笑容,道:“這位朋友,一個人?”
熊週點頭:“是,一個人。”
大漢又道:“沒有馬?”
熊週道:“沒有。”
大漢道:“願不願意跟我一程?”
熊週搖頭:“我沒有銀子,付不起馬錢。”
這五個人太陽穴鼓起,眼中神光凜然,顯然都是內外兼修的高手,而且從他們所占的位置來看,更是深諳合擊之道。
熊週不知道他們的底細,隻想讓他們盡快趕路。
大漢身後一人道:“鐵老大,他既然不願意,那就不要勉強,咱們還有正事要做。”
大漢點頭道:“也罷,雲二,給他留下一匹馬,咱們走!”
雲二答應一聲,將一匹馬的韁繩塞在熊週的手裏。
熊週道:“我不能要。”
大漢道:“無妨,這匹馬隻是鐵某借給你的,你到時還給任何一家驛站便可!”
說罷他上馬一提馬絡頭,五人同時揮鞭,竟去得遠了。
熊週握著韁繩,似乎已呆住。
他可以肯定,他以前從未見過這個大漢,為什麼無緣無故,會留下一匹馬來?
而且,這匹馬馬臀之上烙著“山西大同府”的火印,顯然是匹官馬,那這位大漢究竟是什麼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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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馳中,雲二大聲道:“鐵老大,你為何要給那人留下一匹馬?”
鐵老大道:“你們沒有發現,他像一位故人麼?”
雲二道:“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是有點像那個人。”
鐵老大哈哈大笑,道:“一匹馬換來一件大功勞,這買賣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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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想不明白,那就不要再想。
雖然憑空得了一匹馬,熊週卻不著急趕路,騎著馬慢慢前行。
不遠處,有一座廢棄的山神廟,裏麵卻傳來陣陣笑聲。
一座廢棄的廟宇,怎會有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