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節 救人(1 / 3)

熊週負手向天,怔怔地望向東方,誰也不知道他此刻心中想的什麼。

東方,一輪紅日噴薄欲出。

太陽終究會升起,再強的霧霾最終也會散去。

可熊週覺得,自己的麵前,還是團團迷霧,絲毫不見光亮。

想不到自己隱居十年,最終還是逃不開命運的糾纏。

原本對自己的身世已經不抱希望的他,突然發現這世上竟然還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世,而這個知情人卻死在自己手中,心中的那種滋味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無論怎麼樣,既然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世,那麼肯定還會有其他人知道,自己所要做的就是把這些人找出來。

在這之前,自己還要先完成一件事情:救人!

但是,到哪裏救,敵人是誰,又是完全沒有頭緒。

而且自他接到那封血書,時間已過去了三天,三天裏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

說不定小朱已經不在人世了。

想到這裏,熊週不禁深深的歎了口氣。

張虎已命人將那具屍體和那張人皮麵具帶走,卻遞過一塊腰牌。

紅木的底上,有著三個燙金篆字:

錦衣衛!

“此乃內行廠特製的腰牌,可以調動地方上所有的錦衣衛所,如果熊大俠要尋人的話,這個應該用得著。”

張虎笑眯眯的道,“這算下官的一點小小心意。”

熊週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將那腰牌收下。

張虎見他收了腰牌,臉上笑容更甚,舉手道:“下官告辭。”

熊週突然道:“張大人,你就不想知道你們督主的下落麼?”

張虎一聽,連忙道:“難道熊大俠有什麼發現不成?”

熊週悠悠道:“你先前說過,劉瑾喜歡騎馬,不喜坐轎,那麼這一路上他都是坐轎來的麼?”

張虎略一思索,搖頭道:“劉公公接到我的密報,卻是自京師快馬趕來。一路上還跑死了幾匹好馬。”

雖然熊週對劉瑾直呼其名,張虎略有反感,但他並未表現在臉上,言語之中依然客氣非常。

“也就是說,劉瑾坐轎乃是他來揚州之後才有的事情。”

“正是。”

“那麼,他被調包,也應該發生在來揚州之後。”

熊週摸了摸下巴,接著道:“還有,揚州難道到處都是扶桑人麼?”

張虎腦中靈光一閃,突然道:“不錯,揚州的確沒有那麼多地方有扶桑人,而劉公公確實也是從一個地方遊玩回來之後才要求坐轎的。”

他雙手擊拳道:“好巧不巧的是,劉公公去玩的地方正好就有許多的扶桑人!”

**

三月初九,有霧。

大吉,宜出行。

揚州城北,蜀岡山下。

離人港。

彌生大芥雙手抱胸,看著一條即將離港的海船,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這條海船,將要帶走的不僅僅是一十二名回程的扶桑勇士,還有一個希望。

那個能使足利主公重回幕府的希望!

他又轉過頭去,望向那座隱於蔥綠山林中的古刹,心中默默禱告,隻望一切順利。

不過世上事不如意者八九,這次也不意外。

彌生大芥眼角微微抽搐,餘光中,他早已看見,一彪人馬正向這裏飛馳!

隻見為首之人,一身白衣,手中小旗一舞,身後數人立刻彎弓拈箭,徑直向這裏射來!

彌生大芥心中一凜,要知道,這裏距離那些人所在的地方有三百多步,正常人能把箭射到這裏就很是不錯了,更何況是在如此顛簸的馬上?

正所謂有實力才會有自信,這些人能在這麼遠的地方射箭,自然有他們的實力。

果不其然,隻是那幾隻箭,便射斷了海船上風帆的纜繩,射穿了一名水手的身子,並將他牢牢釘在了甲板上。

片刻之間,來人已到近前。

為首之人,一拉韁繩,身下烈馬人立而起,“唏律律”打了一個響鼻,接著四蹄落下,濺起老大一塊泥土。

彌生大芥大驚失色,想不到中原還有如此英雄人物,再一看來人之臉,心下更是一突。

隻見此人臉上戴著一個猙獰的麵具,宛如地獄中的阿修羅。

隻聽他問道:“不知尊駕意欲何往?”

語氣冰冷,卻又透著一股高傲。

彌生大芥握了握腰間肋差,低頭鞠躬道:“在下乃是室町幕府將軍足利義稙麾下,彌生大芥,此次乃是歸國。”

“那你可知道我是誰?”

“上國大人如此神勇,想來必是一位鼎鼎大名的大人物。”彌生大芥恭恭敬敬的道。

扶桑國一向以強者為尊,剛才他這一手急停奔馬,已讓彌生大芥大為折服。

白衣人一聲長笑,突然喝道:“蠢材!”

彌生大芥不解道:“大人此話何解?”

“你們既然找人假扮劉瑾,為何不把真的劉瑾殺掉?還把他藏在去扶桑國的船上,你當我大明的錦衣衛,都是傻子麼?”他的目光如劍,直刺彌生大芥的心窩,“你們這些倭奴,總是擅作主張!”

“八嘎!”彌生身後一名武士,拔刀上前,“你膽敢侮辱我們扶桑武士,我要和你決鬥!”

白衣人身後眾人齊聲大笑,看他的眼神宛如看著一隻猴子。

彌生大芥連忙將他拉住,道:“上國大人請不要與他計較,請問您與我家主人是什麼關係?”

假扮劉瑾之事,極為隱蔽,他自認除了自己、自己的屬下、還有主人之外,外人無從得知。眼前這個人既然知道,肯定和主人有一定的關係。

白衣人點點頭,道:“這還像句話!我與你家主人的關係,不是你等可以知道的,你要知道的是,錦衣衛已經查到了這裏,而且已經在趕來的路上!”

他話鋒一轉,陰森森的道:“你們強敵將至,看在你家主人的份上,他的小命我暫且記下。不過,他能否活到我收割他的性命之時?”

彌生大芥道:“多謝大人!”

白衣人撥轉馬頭,道:“你們最好做好準備,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隨手扔下一個包袱,“裏麵有點東西,送與你們,有了這些,你們未必不是他的對手。”

“熊週啊熊週,如果你不幸死在了這幫倭奴手中,那就不配坐我的對手了!”白衣人像是在對空氣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人生在世,如夢似幻,一度得生,豈有不滅……我們走!”

眾人來得快去得更快,一轉眼的功夫,隻剩下彌生等人還在原地發呆。

隔了半晌,彌生大芥才回過神來,大聲道:“小五郎,趕緊將風帆修好,趁早趕路!”

**

要趕路的不僅僅是彌生大芥,熊週也要趕路,救人這種事情,一點時間都不能耽誤。

但是他卻發現,自己可能不會那麼早出發,因為他的麵前,站著一個女人。

一個美若天仙,脾氣卻比茅坑裏的石頭還臭的女人。

這個女人自然便是鳳卿憐。

隻聽她氣鼓鼓的道:“你想去哪裏?”

熊週無奈的搖搖頭,他發現遇到鳳卿憐之後,他就開始喜歡搖頭:

“救小朱。”

“你知道他在哪裏?”

“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到哪裏去找?”

“到他經常去的地方,一個人一個人的去問,總會有線索的。”

“他經常去的地方,不就是我這裏?你怎麼不來問我?”

鳳卿憐咬著嘴唇冷笑,“你是不是不敢見我?”

這個問題熊週隻有沉默。

“當年你對我姐姐做過的事,有沒有一絲愧疚?”

鳳嵐因己而死,熊週一直耿耿於懷,當年若不是情況多變,自己恐怕早隨她而去了,現在鳳卿憐這麼說,熊週似乎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你對不起我姐姐,所以你要補償我!”

熊週的頭開始痛了,他想不通,她們姐妹兩是一母所生,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一個溫婉如水,一個卻刁蠻成性,哪怕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年。

熊週苦笑,“行,但是現在你莫要攔我。”

“不行!我還沒有提條件,你就開始敷衍我!”

鳳卿憐眼圈突然紅了,小嘴一扁,似乎下一刻便要哭出聲來。

此時不遠處,正走過來的漣兒和小高同時瞪大了眼睛。

漣兒拉了拉小高,輕聲道:“你來了這麼多年,有沒有見過小姐這幅摸樣?”

小高搖頭,在他心目中,鳳卿憐從來都是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哪像現在這樣,和一個鄰家女孩別無兩樣。

“我看這才是最真實的小姐,也隻有在她最熟悉的人麵前才會表現出來吧。”漣兒像個老人家一樣歎了口氣,若有所思的道。

小高點頭,如果這麼多年小姐都一直戴著麵具生活的話,那她該有多累?還不如像漣兒這樣,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自由自在。

想到這兒,他不禁朝漣兒望去。

漣兒見他眼神古怪,啐了一口,嬉笑著跑遠了。

小高見漣兒跑開,拔腿欲追,卻聽熊週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