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96 一世升平(1 / 2)

“不,湘綺為天下蒼生做說客。”湘綺堅定道,“遺詔是我交給的卓大哥,事情由我而起。我心裏的恨不遜於你。你同太後,母子之情滿是遺憾;湘綺的父母待湘綺千般寵愛,不敢相望。湘綺恨他,曾經想殺他,殺了孩子,痛不欲生。如今終於想通了舍了,因為百姓心裏,隻要個太平乾坤,或許他是惡人,是狼子野心,但若能濟世安民,讓四海安平,你我何必應小失大?”

“你覺得,我做皇上,不如他?”玄愷冷冷道。

湘綺一笑:“或許是狼,隻是養在宮殿裏的狼同凍在草原的狼不同,誰能為王?”

一陣沉默,二人對視不語。

“王爺,王爺,不好了!”士卒進來慌張稟報,“後方出現鋪天蓋地的蒙古兵,如從天降包圍了我軍。”

“王爺,王爺,皇上重金買通突厥可汗忽而哈部落汗王,要擒住王爺就地斬頭。”

玄愷猛然回身,湘綺一驚,卻坦然道:“王爺可以拿湘綺做人質,湘綺在,王爺不死!”

“你覺得他會舍了江山而顧全女人?他會為不忍傷你而退卻?”

湘綺一笑道:“我出宮前,他抱著孩兒拉住我的手問,‘你心裏到底還是有他?’”

二人相視一笑。

湘綺回宮,見到玄慎時目光裏都是冰寒,她迫不及待問:“草原部落不過是拿來虛張聲勢嚇退定王的,如何真的調兵來京城?真的要手足相殘?”

玄慎頓然變色驚問:“你如何知曉的?”

“定王得到了密報。”

“他放了你回來?”玄慎問,話音冷冷的。

“是,怕是皇上也料定他不會傷我,才放我前去鋌而走險做說客。”湘綺雖然生氣,又不好火上澆油,又柔了聲音說,“八殿下怕是回心轉意了,如今兵臨城下,或多或少有外人別有用心鼓動,皇上勸勸他,不去治罪他顯示寬宏,怕不戰而屈人之兵。兵法上策!”

“沒有退路了。給過他機會他不要,如今朕花了重金收買了草原部落來替朕靖難……”

“皇上!若對自己的兄弟都沒有包容之心,奈何天下黎庶?莫要日後追悔莫及。”

一個月後。

南風凋零碧樹,那參天的古木就在獄窗前挺拔屹立。風送過時,片片黃葉凋零,偶有一片吹落柵欄門內。

枯黃的草墊,卓梓艱難的挪動身子,拖著傷痛的腿,異常沉重。那片黃葉竟然落在厚厚的一張蜘蛛網上,在風中搖蕩。

輕輕拾起,那巴掌打的葉子,卓梓不禁仰頭,雁群從天邊而過,耳邊卻依舊有晚蟬的鳴叫聲,撩人心緒煩亂。

他將那片葉仔細展平,收起,那樹葉可以寫字,偶爾他能記下忽然信守拈來的錦句。

柵欄門鎖鏈聲嘎啦啦響,有人來,若非正午送餐,怕就是過堂了。

“大哥。”那甜潤的聲音,卓梓心一緊,不必側頭,也聽出那熟悉的聲音。

“你如何來了?”卓梓問,滿是鄙夷不屑,更不忍見他小人得誌猖狂的模樣。

“來看望兄長,順便帶來些酒菜,你我兄弟許久未能暢飲。”

獄卒擺一張小桌在卓梓麵前,更整理地麵雜草,鋪個蒲團給卓柯落座。

依舊是燦爛的笑容,隻是少了幾分童稚,多了幾分滄桑,但那雙流睛飛眄的眸,依舊楚楚動人,淡淡含笑說:“這汙濁之地,真是汙濁了雲鵠書院的聲名。文人,清高,哪裏能遭牢獄之苦。”

卓梓也不理他,輕聲問:“父親他,身體可好?”

卓柯沉吟不語,執壺斟酒道;“自曉得大哥謀逆失利被擒入獄,驚嚇過度,中風不起。人也時而明白,時而糊塗的。”

卓梓心一動,淚光瑩瑩,卻忍得咽下,喃喃道:“有勞二弟膝前盡孝了。”

“那是應該應分。”卓柯道,捧一盅酒敬兄長,眸光凝視在大哥剛毅的麵頰上,溫聲道:“你我兄弟都是黎庶,穿衣吃飯或吟嘯山穀,管他大旗易主,天下風雲變幻?誰登基稱帝,百姓依舊穿衣吃飯日日奔波勞碌為生計,真有幾人管朝廷金鑾殿坐得誰個?”

卓梓會意,把玩酒盞仰頭飲盡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大哥何來如此堅持?皇上陛下仰慕大哥才學,委以重任,大哥卻為那昏君先皇叫囂不休,所為何來?定王玄愷,空有治國之心,無奈誌大才疏之輩,終於敗北。這不證明,不義之師,必遭敗局!大哥,何不棄暗投明,識時務為俊傑。哪怕自此隱居田園做個田舍翁,也落個逍遙自在。”

卓梓慘然而笑,掂量酒盞徐徐搖頭:“逆豎竄了朝綱,我心向明月,無意落溝渠。”

“大哥,不要為難小弟。你可知道,那定王已被貶為庶民軟禁宮裏,他幡然悔悟,反指責是受大哥蒙騙蠱惑才造反謀逆。大哥,若再不悔悟,怕為時晚矣!”卓柯動情道,“小弟,奉旨而來,大哥若是從了寫下謝罪表章,陛下既往不咎。大哥~”

卓梓慘笑,將衣袖上沾的一根茅草道:“我身不染纖塵,奈何身在汙濁渠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