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揭秘的太晚,竟然做人兒子的玄愷十餘年都深信不疑自己是姨母所生被太後據為己有。如今終於發現這天大的謊言,他深信不疑的謊言,原來如此,竟然如此!
一聲咳嗽聲,人未至,玄愷便止住悲聲。抬起頭,湘綺才看清他滿是淚痕的麵頰清臒中多了些塞北風霜勾勒出的堅韌。
“風大,回宮去吧。八弟跟朕來。”玄慎並未靠近,就在庭院裏冷冷說。
玄愷抽噎著揉了淚,起身疾步隨了玄慎而去。
湘綺一人立在風裏,靜靜的聽著鬼聲啾啾般的風聲,她揉揉腹中的孩兒,滿心的酸痛。除去了魏太後該是大快人心,而她絲毫不覺得快樂。
皇太後殯天,普天同哀,日月披白,宮中禁止一切管弦歌舞。
玄愷去皇陵為太後守墓盡孝,跣足披麻戴孝,哭得雙眼通紅如狼,仿佛時刻要吃人一般。
湘綺見過他幾麵,隻是他目光陰冷呆滯的不語,不知是恨是悔。
湘綺知道多說無益,就勸一句:“不如憐取眼前人。”
她走後不忍回頭,但她聽到了玄愷難以自製的悲聲,發自肺腑的追悔莫及。不知是後悔沒有攔住皇太後的謬行,還是這些年母子如路人,再回頭已是隔世。
皇太後的死因被宮中下了緘口令,因有人議論此事而被下了大牢喪命者不計其數。仿佛宮內若提起“駙馬爺”和“皇太後”這些字眼都諱莫如深,極力用一些詞隱晦了去。
興平喪母喪子後驚瘋,日日靠在床頭抱個枕頭癡癡傻笑。湘綺不時來陪她說話,她兀自的講著,興平就目光呆滯的望著前方傻笑,嘴裏不時叨念著:“母後,寶寶。”
“駙馬爺可曾來過?”湘綺問。她聽說卓柯安然無恙,皇上動怒之餘懲治並為治罪,一是礙於卓梓的顏麵,而是顧全皇家尊嚴。至於皇上傳了駙馬爺卓柯去禦書房如何懲治無人得知,隻聽候在殿外的太監們說,那哭嚎聲賽過閹豬。但半月後,卓柯重回刑部,所有對太後風流死因的謠言不攻自破。
湘綺都暗歎玄慎果然高明。
“回娘娘的話,自皇太後殯天,駙馬爺這一個多月公務繁忙,多在宮裏禦書房。”丫鬟回話說。
湘綺拿篦子為興平篦了篦頭發,摟住她說了一會兒話,心裏對興平滿是愧疚。又問了問丫鬟們近來長公主殿下吃的什麼藥調養,可見起色,待了一陣子就回宮去了。
回宮時,腳下如踩浮雲,阿苧卻迎上來說:“娘娘姐姐如何這會子才回來呀?蔣夫人入宮來,等了姐姐許久不見,這才離去的。”
“哦?”湘綺恍然記起是她約了雪狸進宮來陪她做針線的。
“姐姐,蔣夫人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仿佛哭過,眼睛紅紅的也未上脂粉。說若是娘娘歸來了,務必稟告娘娘她來過了,她有要緊的話稟告娘娘,若是晚了,怕就沒命了。”
湘綺本來懶懶的,沒心思理會雪狸,忽聽了這沒頭緒的話,猛然一驚問:“蔣夫人可還說過什麼?”
阿苧搖頭尋死,忽然記起來說:“她說什麼,譚府的那位佳慧小姐回京了,似在廟裏照麵遇到,似乎有什麼揪扯不快。也不知為什麼的,蔣大人就惱了。”
佳慧回京了?湘綺依約記起,似曾是譚府派人叩請過,佳慧要入宮拜見她,她對佳慧厭惡至極,幫她解圍已經是仁至義盡,就一口推辭了。如何佳慧見到了雪狸,那會發生什麼?
齒發皆寒,湘綺一點點揪扯著笸籮中的繡品,生生將一根根的彩線扯斷,咬牙切齒的罵自己蠢笨!譚湘綺呀譚湘綺,你自作聰明,才惹出這些蠢事!若是佳慧見到了雪狸如今的風光,見她嫁給了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如意郎君蔣公子,不知要恨得如何壓根發癢。死去的雪狸突然活在眼前,還隱姓埋名嫁給了本該是屬於她的男人……
“去,傳我的口諭,著蔣夫人入宮來。”
“娘娘,日頭西沉了,入宮來不久就是宵禁時分。豈不讓人生疑?不如改日呢?”吟翠謹慎提醒。
湘綺愕然坐回榻上,手指發涼,眼前雪狸九死一生才得來的幸福,就要如此斷送了去,她不甘心!隻是眼下束手無策。
玄慎來到時,湘綺起身接駕,想起玄慎昔日勸她不要去救凍僵的毒蛇,就暗恨自己沒有立場斷定,左右遲疑的斷送了雪狸。
天冷,湘綺吩咐阿苧去到禦膳房弄些小菜,將自己珍藏的一壇子美酒為玄慎斟上,二人說了一陣子話,湘綺總是心神不寧,玄慎擱下牙箸問:“愛妃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