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來到景苑宮,已經是目光呆滯,哭若淚人。她目光迷蒙著,渾渾噩噩一般,無知無覺,隻兩個眼睛腫的如桃兒。
湘綺哄勸她,攬她入懷,雲錦卻是如一段木頭,口中喃喃問:“姐姐,你心裏還是喜歡他是嗎?為什麼不對妹妹明言?你答應過妹妹,永遠把雲錦這個名字爛在肚子裏,為什麼要告訴卓大哥知道,為什麼?”
湘綺一驚,眉頭皺起,低聲道:“錦兒,你錯怪姐姐了。就是傷心也不可胡說。姐姐不曾告訴卓大哥知曉的。卓大哥或不是因你的事出走,是皇上,是他近來同皇上賭氣。”
雲錦徐徐搖頭,慘白的唇微微顫抖著:“他走了,不會再回來,他原本是要帶我去隱居江海的,還怕我吃不得那許多的清苦。我本是海誓山盟要隨他去的。”
一陣啜泣取替了所有的話語,同博山爐內的苦澀的巴檀香一道嫋嫋升騰縈繞屋梁,揮之不去。死一般的沉默,雲錦閉眼,淚水滾滾而下。她此時心如死灰,形同枯槁。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被風一吹,煙消雲散,無處去尋。
“他若心裏有你,遲早會回來尋你的。”湘綺竭力寬慰,自己都不再信服自己的話,氣息漸漸的微弱。
雲錦周身發顫,無力地搖頭:“不會,卓大哥此去,不再會歸來。”
“你可知他去了哪裏?雲鵠書院嗎?我求皇上下旨去尋他。”湘綺握緊她冰冷的小手,雲錦閉緊雙眸,痛苦地搖頭,搖頭……整個人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剩下的隻是軀殼。
雲錦吃了半碗安神湯,總算睡下,湘綺寸步不離。到了傍晚時分,湘綺愁眉不展的望著前來探望的皇上,滿眼的哀怨。
二人靜靜的出了宮殿,一路從長廊行過,轉過層層宮苑向禦花園行去。黃葉成陣,如一陣金色的密雨,一陣陣隨風落下,湘綺心情異樣沉重,曳了長長的淺紫色帔帛迤邐前行。
“雲錦可是好些了?”玄慎問。
“晌午才吃下半碗安神湯,乏了自己就睡下了。”
落葉聲淅淅瀝瀝如雨聲陣陣,晚風撼護花鈴響聲悅耳,紫藤花架下幾隻黃雀在抖擻羽毛,卻依然立在蕭疏風中。隻她們行過,那鳥兒驚得撲楞楞拍打翅膀飛過爬山虎點綴的宮牆,那夾雜在爬山虎間蜜蠟般的朵朵花開正盛。
她隨在玄慎身後絮絮道:“錦兒不吃不喝,似有心事,人也瘦了許多。”
“朕看不出她清瘦,倒是看你消瘦了許多。聽阿苧說,你今日也是不吃不喝的,若是瘦了你也罷,是咎由自取,隻是委屈了腹中的小皇子朕可是不依的。”他捏住她的肩頭,輕輕撩動她額前劉海,分去兩廂。她委屈的鼻頭抽動,眼淚盈盈的在眶內打旋兒。
“不是朕埋怨她自作自受。你想想這個道理,她受家門連累,卓淩宇卻沒有開罪於她。這些時日,卓淩宇對她一心一意的好,得來的卻是隱瞞欺騙。就譬如說,你被惡人捅了一刀,不去尋那捅你的惡人去尋仇,反而執刀向你身邊最親的親人一刀捅去。這腦子被驢踢了不是?”
玄慎的話毫不容情,卻是句句在理,湘綺被逗得破涕為笑,無可奈何的推他一把暗罵:“就會欺負人家。”
玄慎從身後擁她入懷,在她鬢邊說:“凡事從長記憶,期冀最好的結果,卻要做最差的盤算。過去的事一無可追,將來的事,早做謀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