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希文停止了原本就毫無意義的翻閱：“你感到意外?”
“沒有。”您說過商場上存在就是合理，對任何事情都不應該感到意外。”林惜雪冷靜地說：“但您能給我一個解釋嗎?”
“電文陳述得很清楚。”廖希文不說一個多餘的字，仿佛要從凝重的措詞中發射一種足以震撼對方的威嚴。
托詞！聰明人之間的交流，語言不用太到位。看來廖希文是不想說實話了。廖希文說過：遇到始料不及的問題，少問“為什麼”，多問“怎麼辦”。“為什麼”佇留在思辨的空間，即便找到了也是一份無奈，“怎麼辦”是行動。她該怎麼辦呢？這不是兒戲，是幾千萬銀行貸款，幾百人養家糊口的飯碗！她說：“您一紙電傳，毀了數幾千萬的合同，總該給個說法吧?”
“你要什麼說法?”
“賠償!”
“賠償?”廖希文冷冷一笑。冷笑在所有的笑中意境最高。既是笑又是怒，在輕蔑對手無知的同時顯示出自己學識的商深。其實想做個有修養的人並不難，隻要學會不時在嘴邊掛上那麼一絲高深莫測的冷笑，立馬就能深刻起來。
廖希文把一摞文件丟了過來：“你看看我該賠償多少?”林惜雪翻閱了一下與希文集團簽約的文件，傻了，白紙黑字，簽字蓋章為證，竟沒有一條可供執行的實質性違約條款！怎麼會出這麼大的紕漏?她推開文件無力再想下去了。不需要追究任何人的責任，那不是疏忽，也不是缺乏常識，而是她本能的“信任。她的意識開始漂浮，隱隱約約記起一次他們議論武俠小說，她說：“江湖中萬變不舍的隻有兩個字，一個情，一個義。”他說：“商場上最忌諱的就是這兩個字。”
“情不好嗎?”
“誤事”
“義不好嗎？”
“壞事”
“無情無義，那不太殘酷了嗎？”
廖希文說：“二律背反，有殘酷才有進步。羊水看著是汙濁的，但它卻孕育著生命。記住，既然你已入商海，這兩個字萬萬不可去碰它。如果你要為朋友兩肋插刀，你就會兩肋都插滿朋友的刀；如果你對誰以情相許，你就會飽嚐無情的苦果。你要好自為之。
她相信他的話，可卻沒想到這道理應當首先用來對付他。現在她明白了，在商場上旗逢對手，你會渾身鼓躁起機智和警惕，可到了朋友麵前你的意誌就會鬆懈，機智就會溜走，剩下的道理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隻有朋友才能騙朋友！
她栽在了自己最信賴的朋友手裏。她無言地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出門前突然轉過身來說：“廖總，我知道我在您麵前無足輕重，是個‘乞丐’，可您別忘了，您曾經也是一個‘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