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料想“哢嚓”一聲,冰層猛然開裂,小秋跌入令人窒息的冰水之中!
他傾盡全力在冰水裏撲騰,可惜冰塊太滑,他怎麼也抓不住!
冰水漸漸讓他的身體麻木起來,腿好像蹬不動了,手也漸漸地僵硬!
他閉上了眼睛,往冰水深處墜去,黑煞的恐嚇、繼母的責罵、被吃掉的童子,一個個麵孔都變得模糊起來……
仿佛做夢般,有雙大手將他托出了水麵。
他隻依稀看到一張年輕英武的麵容就眼前一黑。
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看到了岩壁前有堆溫暖的篝火,和一個強壯的背影。
那個背影赤著身體,火堆上方的幾根樹杈上,烘烤著好幾件衣裳。
他摸摸自己的身子,居然也是赤條條,隻是上麵蓋了一隻毯子。
他慌亂地坐了起來,那個背影轉過身來——
烏黑亂發,一雙劍眉、大大的眼睛,英挺的鼻梁,衝他笑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醒了?喝點酒暖和暖和身子。”說著給小秋遞來一壺酒。
“多謝壯士搭救。”小秋趕忙將毯子把身體包裹住低聲道,抱著酒壺仰頭喝了一口,辣得受不了,趕緊把酒壺還給那人。
那人哈哈大笑道:“你怎生象個女娃娃,扭扭捏捏得?”
小秋難為情地笑笑。
那人道:“這衣裳濕透了,還要再烤一會,咱倆先睡吧。”
說罷毫無顧忌地鑽到了毯子下麵。
那人的身體很熱,小秋的身體很冷。
毯子很窄,不夠兩人同蓋。
漸漸地,睡著睡著,那人就將小秋抱入了懷中,手腕上有根掛著獸頭銅片的粗鏈子。
那肩膀好厚實,小秋在他懷中不想動彈,心裏的那些擔憂痛苦都沒了,隻剩下滿滿的安心。
這是他長那麼大以來睡的最安穩的一夜。
盡管是在四麵透風的山洞裏,盡管抱著他的人,非親非故,還是個年輕的男子。
一夜醒來,漫天大雪已經停息,篝火隻餘殘燼。
小秋發現自己已經穿好了幹燥的衣裳。
那個人,卻已無影無蹤。
隻有毯子上的幾根長發,證明他並沒有做夢。
小秋抱著那條毯子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炊房。
所幸,黑煞前一天吃酒吃得酩酊大醉,對小秋未做飯毫無察覺。
小秋木愣愣地繼續為黑煞和童子操持著家務,繼續在這血腥的吞噬派裏苦熬下去。
他想再見到那個人!沒有原因,就是想見。
直到半年後,小秋正在赤瀑洗衣裳,看著幾個吞噬派法師抬著一個蒙著麵的死人經過。
吞噬派死人是家常便飯,小秋卻沒來由地想多看一眼。
山路崎嶇,那個死人的手摔落在一邊,手腕上,正帶著那根獸頭鏈子。
小秋想哭,卻不能哭。
他想衝上去抱,更不能抱。
小秋恨透了自己的怯懦。
可是,又能如何?這就是他們的最後一麵。
後來他輾轉打聽到,那人位列吞噬派法師最末位,名叫赤煞。
小秋更加恨透了噬山,恨透了吞噬派。
但懦弱的生性讓他插翅難逃,後來認識了天飽,有幸逃走!
他逃走後從沒想過再回來。但是土山上村的那個家沒了,爹和弟弟也沒了,他的人生,除了天飽和這噬山,再無其他。
這個月半迷離的夜晚,小秋又夢見了那個人。
那人在虎虎生氣地對自己笑,笑著說在等他。
小秋在夢中流下一行清淚,春夜倒寒,他抱緊了那條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