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屍體在雪中保持著僵硬的姿勢,這是一種常人無法忍受的別扭動作,就像從最可怕的噩夢中驚醒,並且表情凝固在了最驚恐的瞬間。崔斯特隻看到兩隻充滿怨念的眼睛,以及縈繞其中的無盡恐懼。崔斯特感到頭皮一陣發麻,他急忙撤走視線,這是他見過的最令人難忘的死相。
這可能就是自己的下場。這個念頭隻一瞬間便從他的心頭散去,因為崔斯特從不失手。
崔斯特覺得有對目光在暗中盯著自己,當他走到這具屍體前就感覺到了,但始終不確定來自哪個方向。他加快步伐,趕緊離開了這個詭異的地方。
他跟在隊伍後麵,穿過雄偉宏大的關隘,城門足以通過兩頭沙駝牛——恕瑞瑪的遊牧族把它當做行走之屋,一家人全部的家當隻需一頭沙駝牛。兩頭這種高大的馱物坐騎就算並肩而行,城牆的拱門也綽綽有餘。
都城兩側的房屋統一建有垛口,如同城堡的防禦工事,巡邏的士兵不時從上麵走過。街上到處可見結伴的士兵和出入酒館的醉鬼。那支全副武裝的隊伍從他們麵前經過時,他們並不覺得驚奇。
摻著煤煙氣味的冷風吹過,諾克薩斯的紅色旗幟迎風而舞,兵器和盔甲還不停地從煆爐中問世。
從崔斯特身邊經過的醉鬼打了個冷顫,寒風輕易鑽進他的棉質大衣。這個人遠沒有崔斯特穿著華麗,但崔斯特還是認為自己少了點什麼——帽子。
他用自己的帽子外加一枚金幣,卻換來了身上這塊破貂皮,他越想越不是滋味,他本可以賺得更多。
格雷福斯的出現讓崔斯特喜憂參半。那個大塊頭根本沒弄明白當年那件事,現在卻擺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格雷福斯犯起渾來,誰也別想著能和他解釋清楚。
崔斯特總覺得,格雷福斯有一天會把他害死,而且死得很荒唐。
那支隊伍行進一座僻靜的府邸。大門和圍牆采用紅褐色的花崗石,四個全身黑鋼板甲的守衛手持長戟守在大門口,在凜冽的寒風中紋絲不動,如同屹立不倒的雕像。
崔斯特當然不會選擇和他們硬碰硬,他有個舉世無雙的方法。
此時他正躲在這座府邸對麵的一條巷子中。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假裝若無其事地走了出去,同時暗中記下周圍的路線,隨後走進一家冷清的小酒館。
他不會讓自己空著肚子辦事,當然也不會像格雷福斯一樣:喝得酩酊大醉還溜進打手老巢裏,隻為偷回本該屬於崔斯特的帽子——帽子上有張被崔斯特視為珍寶的舊紙牌。
崔斯特自嘲地晃了晃頭,把曾經的記憶暫時從腦子裏甩了出去。他把酒杯中剩餘的麥龍黑啤一飲而盡,該幹活了。
他很幸運,從即將關門的店鋪裏買到最後一頂牛仔帽。他一直都很幸運。
崔斯特鑽進一條隱蔽的巷子,藏在角落的陰影裏,這裏光線昏暗,沒人會注意到他。
他深吸了一口氣,在他手心裏沒有炫彩奪目的紙牌,而是一張隻印有一個黑桃的破舊紙牌。他閉上眼輕吻著它——他的幸運牌,它能給他帶來幸運的魔力。至少他是這麼認為。
現在距破曉已經不足一個時辰了,但崔斯特仍然不著急,他深知心急的後果。
又過了一會兒,崔斯特的嘴角勾起詭異的弧度,他緩緩睜開眼,把幸運牌從嘴唇上移走,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隻一個眨眼的功夫,在他的手指間就夾著一張深紅色的紙牌,上麵是鋒利的寶劍標誌。
崔斯特又要表演他那獨一無二的戲法了。
紙牌在他指間靈巧地轉動起來,隨著紙牌漸漸發出絢麗的紅光,他的眼睛也泛起了淡藍的光芒。
一股巨大的壓迫感襲來,崔斯特再次閉上眼睛。他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開始飄蕩,附近的魔法能量似乎和他建立了某種可以感知的紐帶,而他正在通過這種聯係尋找著那個盒子。
幾秒後,崔斯特緊皺的眉頭突然舒展開,露出了狡黠的笑,他確認目標後睜開眼睛,他隻看到一片狂亂的光影閃過。隨後,他就消失了,隻留下黯然失色的紅色紙牌飄落而下。
在他對麵的巷口處,一個醉醺醺的酒鬼猛地睜大了眼睛,嘴巴誇張地張開著,他看上去清醒了許多。
“鬼魂……藍眼的猩紅惡鬼……”
崔斯特眼前的光影逝去,出現一個鍍銀包邊的香樟木桌,上麵擺放著裝有新鮮紅玫瑰的白瓷花瓶,還有一些昂貴的裝飾,但吸引崔斯特的隻有桌上那個黑檀木長盒。
他把手放在盒子上,環顧四周,沒有任何人。他鬆了口氣,用力眨了眨眼,使自己盡快從暈眩中擺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