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畫麵如何好笑,猴子與耍猴人之間如何友好,兩者之間始終連著一根繩子。
繩子拴在小猴的脖子上。
繩頭拿在耍猴人的手中。
陳東沒有去管那隻猴子會怎麼樣,他向那個年輕人深施一禮:“晚輩陳東,見過孫大聖。”
那隻化成人形的猴子對於陳東的施禮視而不見,他蹲在欄杆上繼續說道:“其實我以前最討厭這種耍猴人,這些家夥禁錮和圈養猴類,破壞自然環境,虐·待各種小動物,實在是人類邪惡麵的代表。所以……”
他扭頭向陳東呲牙一笑:“所以我通常是見一個殺一個。”
陳東打了個寒顫,他用同情的目光看著那個耍猴人。
“我當然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人的,”孫大聖從欄杆上跳下來,他站在陳東身邊笑道:“所以我每次都是跟在他們回家的路上,然後一棒子了結這些賊廝鳥的性命。後來有一天,我就像今天晚上一樣,在夜市散去之後跟著一個耍猴人回了家。”
見陳東好奇的看著自己,孫大聖笑道:“那天晚上,我看到耍猴人也挺不容易的,家裏有三個小孩子,還有一個癱瘓在床的老婆,全靠耍耍猴賺點兒錢。最關鍵的是,這家夥的屋子裏沒有供奉神啊,佛啊,而是供奉了一張我老孫的畫像,畫像前麵還有插著香的空罐頭,和兩個有點變質的桃子。”
陳東臉色異常古怪,看起來想哭又想笑。
孫大聖笑嘻嘻的說道:“那些家夥有多小氣就不說了,盡管我老孫成了佛,但是寺廟裏卻找不到我老孫的金身供人朝拜禮讚,難得遇上一個真心供奉我的人,我就走進他們家,想和這個人好好談談。”
孫大聖目光悠然,他陷入了那一天的回憶:“最奇怪的是,我雖然化成人形,那個該死的耍猴人居然一眼就能認出我,然後跪在地上不停向我磕頭,求我把他老婆治好。”
陳東:“你答應了?”
“我答應是答應了,”孫大聖笑著聳聳肩:“可是我也跟他說了,幫他老婆治病,不能免費,必須要有所供奉。就好比當年我們師徒四個去拿真經,西天淨土的那些混貨還不是搶走了師父一個紫金缽盂?”
“可讓我為難的是,那家夥什麼都沒有,他不停的磕頭,說願意用自己的命,換他老婆病症痊愈。”
陳東啊了一聲,覺得這事太過於操蛋,猴子肯定不能答應他。
孫大聖笑著說道:“我當時的反應和你差不多,於是我就說了,俺老孫要是治好了她弄死了你,這三個孩子豈不是無人撫養?”
陳東默然點點頭。
孫大聖似乎想起什麼好笑的事情,他拍打著欄杆大笑道:“沒想到那耍猴人看似憨厚,其實油滑的很,他說我若是治好了他老婆,再反手殺了他,以我老孫的性格肯定不會對他家裏的孤兒寡母撒手不管,到時候沒準他兒子就能學一身道術,在人間稱王稱霸。”
“噗嗤”,陳東被那個耍猴人的憊懶逗樂了。
孫大聖撓撓頭說道:“老孫我也很少遇到這麼混蛋的家夥,於是我治好了他老婆的癱瘓,然後吃了他家裏一個桃子。”
陳東點點頭,心想如果是這樣的話,倒也算是很公平了。
孫大聖看著夜市上的耍猴人說道:“這就是人……有可惡的地方,也有可憐的地方,自然也有可敬可愛的地方。所以當年西行取經的路上,那老和尚總是攔著我,不讓我隨意打殺那些強盜,現在想來,也未嚐沒有道理。”
陳東點點頭:“我手下有些兄弟,跟你以前遇上的強盜差不多,但是私底下,這些人也挺可愛的。這些底層的人都還有幾分可敬之處,倒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富人,一臉的趾高氣昂,一肚子悶絕天下的壞水。”
孫大聖對陳東的話深表讚同:“沒錯沒錯。當年我們師徒四人被那個滿頭大包的佛祖封為旃檀功德佛、鬥戰勝佛、淨壇使者、金身羅漢,結果卻被西天淨土給雪藏,普天之下幾千幾萬間廟宇,卻找不到我們師徒四人一個神位,你說那些家夥是不是比耍猴的人更可惡?”
陳東嗯了一聲,他輕聲說道:“本來我以為這些家夥會很厚道,後來發現,他們玩起勾心鬥角、坑蒙拐騙的事情,比我們人類還要順溜的多。”
孫大聖瞪眼道:“好歹你現在也一身佛性,什麼叫‘我們人類’,應該是‘他們人類’才對吧?”
陳東很無語:“咳咳,這個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