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用手大力一推,柳雲義踉踉蹌蹌,跌坐在地。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他雖學得驅鬼辟邪之術,但於武功一道,卻毫無根基。
那高公雙手一錯,右掌倏然越過車幫,砰地打在柳龍安胸前。柳龍安向後一躺,仰跌在車上,哇地噴出一口鮮血。高公右掌變爪,向柳龍安麵門抓來。柳龍安不及躲閃,兩眼被他手指扣得生疼,隨即不敢稍動。
高公輕輕放開右手,道:“老不死的,他是個雛兒。”他剛才隻是虛招試探,沒想到柳龍安毫無反應,因此知道這個妖精並無功力。
高婆道:“咱們天目功夫畢竟有限,到底是什麼妖精,回去讓二將軍斷定吧。”
柳雲義猛然跳起來,向車上撲去,想要拉出兒子。
然而為時已晚。高公伸手抓住柳龍安胳膊,縱身兩三個起落,躍出二十幾丈遠。高婆如影隨形,站到高公身邊,手中依樣抓著“劉雨菲”。
柳雲義悲憤地呼喊著柳龍安的名字,拚命向他們追來。
柳龍安也回頭高呼“爹!爹!”他心中萬分恐懼,不知道自己怎麼成了妖精,更不知道他們要將自己帶到哪去。
他隻覺身體不住騰空,耳畔風聲呼呼直響,雙腳不時在地麵點上一點,隨即又是離地飛起。於是嚇得緊閉雙眼,不一會兒便聽不到父親的哭喊。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柳龍安腳下又是一頓,不再起飛,便睜開了雙眼。
眼前是一個山坳。此時一團皓月當空,照得四下十分明亮。清風拂麵,山林枝葉獵獵作響。三月的夜晚,乍暖還涼。
他扭臉向高公吼道:“放開我!我不是妖精!”高公死死扣住他的脈門,對他並不理睬。
高婆身邊,“劉雨菲”昂首道:“就是你們害的我!趕緊把我送回去!”
高婆笑道:“你以為自己是誰,還要我們送你回去?”
“劉雨菲”道:“我是白蓮教的人,我的師父是路有寶、路天王。你們不把我送回去,我師父會叫你們好看!”
高婆冷笑道:“白蓮教怎麼了?路有寶是誰?你敢威脅我們紅梅穀的人?”
“紅梅穀?”“劉雨菲”打了一個冷戰,顫聲道:“你們,你們是紅梅山莊的人?”
柳龍安也大驚失色。
據說三十年前,從天山下來一批妖魔,在伏淩山的紅梅穀落腳,建立了紅梅山莊。他們靠吸食活人的靈魂,修煉仙功。被吸走靈魂的人,都會變成老鼠。因此紅梅山莊惡名遠播,世間都傳言“伏淩山,紅梅穀,吸靈魂,化成鼠”。
伏淩山距此並不遙遠,本地人大多都有耳聞,不過從未見過那些妖魔。
而此刻,就有兩個妖魔站在柳龍安眼前。他們雖麵目年輕,卻一定是老妖魔,所以才互稱“老不死的”。
“劉雨菲”一驚之後,隨即鎮定:“你們想要怎樣?”
高婆冷笑一聲:“你不要自作多情,我們並沒打算帶你走。”
高公道:“老不死的,你還是殺了她好。帶她回去,早晚是禍患。”
高婆白了他一眼,並不答話,眼睛四下尋找。
忽見一隻大白兔,蹦蹦停停,在旁邊吃草。
高婆放開“劉雨菲”胳膊,道:“年輕人,站好別動,我這就放你出來。”
說完,高婆向大白兔走近幾步,叩起食中二指,啵地一響,食指指尖彈向“劉雨菲”眉宇之間。
“劉雨菲”仿佛額頭中彈,應聲倒地,昏厥了過去。
高婆口中默念,隨手向她一抓,然後隔空扔向白兔。大白兔立即駐足,蜷縮在那裏,一動不動。
高婆對白兔冷冷地道:“年輕人,我們沒空兒送你回去,你隨遇而安吧。”
柳龍安走近大白兔,見它渾身瑟瑟發抖。心中明白,高婆又將韓山童的靈魂轉移到了大白兔身上。
此時,大白兔仰起臉來,與他對望,紅色的眼睛裏流出兩大滴清淚。
他雖未曾與韓山童謀過麵,但此情此景,令他頓生憐憫之心。
柳龍安望著高婆,囁嚅道:“我想要它。”
高婆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柳龍安趕緊將大白兔抱入懷中。
高公獰笑道:“小妖精,留著它在路上吃嗎?嘿嘿,老老實實跟我們走,不然讓你灰飛煙滅。”
柳龍安打了一個寒噤,輕聲道:“我真的不是妖精。”
高公抬起手掌,作勢要打。柳龍安趕忙閉嘴,不敢再說。
高婆蹲下身子,抱起昏迷的劉雨菲,輕聲道:“我知道你叫劉雨菲。沒想到,我們竟有這樣的緣分……”說著,聲音哽咽起來。
停了一下,高婆繼續說道:“雨菲,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女兒。我要教你仙功,讓你幸福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