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陌生的環境,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哪裏適合潛藏,哪裏適合撤離,哪裏有防衛的漏洞,哪裏有攻擊的缺陷……這些都是我作為特戰隊員在行動和精神上的最基本的反應。
我攥緊了拳頭想要從病床上一躍彈起,可是,我感覺到的卻不是來自我全身傷口的疼痛,我的手腳突然傳來了掙脫不開的禁錮,也是在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我的手腕和腳踝處竟然還都鎖著堅固的鐵鏈,並將我整個人呈現一個“大”字固定在身下的這張病床上……
我頹然一笑,又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我倦了,我果斷地放棄了自己條件反射式的防衛和精神上維護的“鎧甲”,我不打算再反抗了,五年來的兵團生涯,死亡與殺戮、犧牲與流血、無情與背叛,我真的厭倦了。
不如死去……
無疑,我很清楚,我沒有像我的14號的兄弟們那樣死在戰場啊,現在,我一定是被敵人給俘虜了,他們救了我,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會讓我活著,這間牢房,這間審訊室,或許,這裏才是我的埋骨之地,我的兄弟們,我的零號,我的兵團,我對這個世界再沒有一絲的留戀……
“還要再繼續裝睡嗎?”
一個滄桑睿智的男中音在空曠的屋子裏響起,一下子打破了原本的寂靜,顯得格外的突兀。
我睜開了眼睛,我沒有聽到有人進到這個屋子裏來的聲音,被白熾燈照的無比明亮的牢籠裏,也依舊沒有任何人的身影。
“我根本就沒有睡,又怎麼說我是在裝睡呢?”
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傳遞的更加的清晰,無奈沙啞的喉嚨有數不盡的滄桑,我又重新閉上了眼睛,就這樣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在敵人的審訊室裏,一副任君處置的樣子。
屋頂天花板的一角有一枚小小的監控攝像頭,我的床邊也有一台明顯的揚聲器,我絲毫不懷疑,即使我的心裏打算逃脫這個看似無人看管的地方,恐怕也沒有那麼容易。
隻不過,我不打算再掙紮了,死亡與背叛,我真的累了,也倦了……
“你殺了我的這麼多人,現在又落到了我們的手裏,你對我就是這樣的態度嗎?”
揚聲器裏的聲音有些玩味,甚至有些熟悉,就仿佛一個滿臉市儈、掌控萬物的、醜陋的奴隸主,在恐嚇一個戰戰栗栗、生死不由己的、卑微的奴隸。
這是一種古老的遊戲,在這個肮髒的星球上,甚至比人類還要古老……“貓捉老鼠”!
充當貓獵者的奴隸主的嘴臉是醜惡的,我知道,他希望……哦,不!或者他認為現在的我的處境,正能夠為他扮演那個卑微的、孱弱的、戰戰栗栗的、待宰的“老鼠”角色的奴隸,以滿足他作為勝利者應有的虛榮。
這種遊戲是勝利者的愛好,我以前也不是沒有玩過,隻不過這一次,我卻成了待宰的羔羊。
這種遊戲很有意思,無論是對於勝利者而言,還是對於失敗者而言,因為它不僅能夠滿足勝利者的虛榮,讓強者心胸開闊,也能夠為失敗者爭取生存的希望,給弱者以可乘之機……沒有下線的迎合勝利者的醜惡嘴臉,不是沒有活下去的可能。
節操對於外籍兵團,尤其是對於外籍兵團裏的特戰隊員來說,向來都是最稀缺的東西,對於這種無用的物事,我們向來也都棄之如敝履,因為相對於節操而已,任務和生命從來都是第一位的,或者是,任務從來都是第一位的……
按道理說,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我是應該陪著這個看不見的人玩下去的,可是,兵團和零號拋棄了我,我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孤兒,再也沒有了“神聖”的任務,我的14號的兄弟們一個一個的也都犧牲了,我再也沒有了繼續活下去的意義。
這一次,我不打算再玩這種無聊的“貓捉老鼠”的遊戲了……
“你需要我給你什麼樣的態度?是恭謙?是卑微?還是戰栗?抱歉,我現在不過是你們的俘虜罷了,也僅僅隻是你們的俘虜,最大不過是個‘死’而已,我不是你可以隨意戲弄的小醜,或者迎合你喜怒的玩物!你想怎樣……悉聽尊便!”
我依舊緊閉著眼睛。
“這是一場完全失敗的遊戲!”
我喃喃自語,就這樣很隨意的癱躺在身下的病床上,不再說話。
牢房裏回環著沉重的喘息,揚聲器裏的人和我一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我管不了這些,我太累了,實在是太累了,累到自己幾乎又要繼續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