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生幽泉,朝日豔且鮮。
秋花冒綠水,密葉羅青煙。
秀色粉絕世,馨香誰為傳?
坐看飛霜滿,凋此紅芳年。
結根未得所,願托華池邊。
(摘自唐。李白《古風(其二十六)》)
送走了眾仙,一直都掛在臉上的淺淡微笑終於漸漸淡去,佛前聖女初辰,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疲憊和厭倦。
整座蓮花台,在瞬間寂然無聲,尚可聽聞香露在荷上滑落入水聲。初辰緩慢的撿拾著棋子往棋盒裏收,垂首斂眉,若有所思。
今日西華帝君在昆侖仙境大宴仙族仙神,他這時候必然得空吧?他會不會來看自己呢?這個念想才從潛意識裏爬出來,聖女初辰就悔責不已的念起了清心咒——卻發現自己的心思,竟是無論如何都靜不下來了!
她雖跟在佛祖麵前修佛不過兩千年,卻被佛祖讚為千萬年來極具慧根的仙,三千年的寥寥歲月翩然輕擦,過去的她心誌淡泊,一心向佛,常笑世人癡嗔怨念太過,卻從不曾想也會有這一天,一切仿佛皆天定。
那眩目的金色,那奇異的藍眸,那幹淨純潔的笑容,就像一塊極富磁性的吸鐵石,深深的吸引著自己,那顆靜如止水的心終於蕩起了微微的漣漪,他們都在彼此眼瞳之中讀出了寂寞。
真夠諷刺的,她尊為佛前聖女,竟然也感受到了世間的寂寞!
“昨日出去遊玩,殺死了一隻罪孽深重的妖怪,回去之後卻被大帝爺爺責罵了,真是奇怪,難道懲惡揚善還錯了不成!”某一個暗香浮動的黃昏,他懶洋洋的靠在案幾上邊喝水般喝著聖女親手泡的茶,邊不滿的抱怨著。
“既受了大帝的責備,怎麼不在家好好思過?”初辰放下了手上的書,淡笑問道。
那雙墨藍色的眼眸突然之間煥發出了燦爛的光芒,神蛇異有些洋洋得意的答道:“那是因為我告訴大帝,要來向聖女學習!”
聖女嘴角的笑意越深,終還是抬袖掩了唇,說話聲中卻透露出了連她自己都未察覺到的、本不該存在的喜悅:“我可看不出你有向佛的誠心!”
“在我心中,你就是唯一的佛,我隻向著你行不行?”
他不知道,這句話藏著多麼“險惡”的用心,讓她在那一瞬間,開始遁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蓮花台上,蓮花池邊,她也曾試著為他講授佛經聖禮,品評詩茶酒棋,然而每一次都不得不在異那細微的呼嚕聲中打住;她一旦停了說教開始無奈歎氣,異又會突然驚醒,忙不迭的道歉。如此三番兩次之後,聖女初辰不得不下了最後通牒。
隻有她自己明白,那隻是對自己失去了信心。
比神蛇異尊貴,聰慧,勇毅的人在仙界之中數不勝數,何況他隻是東越大帝胯下坐騎而已,可就是這麼一條蛇,讓她心波蕩漾,開始有了喜怒哀樂,開始明白了自己從前萬難理解的東西:用一個字概括,那便是欲。
絕不可以再這樣沉淪下去,絕不可以辜負佛祖的青睞,絕不可以讓這世間最嚴淨香妙的地方,因了自己而沾染了紅塵罪孽!
“初初,我不明白,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為什麼叫我不要再來了呢?”
自從熟悉了一些後,他總堅持著喊她初初。多麼親切溫暖的稱呼,聖女初辰在短暫的心靈震顫之後,立刻就聲色俱厲的警告他,可不管怎麼的斥責他,他仍是“惡性”不改,久而久之,初辰也就懶得和他在這件事情上糾纏不清了。
原來他終歸隻是一條蛇而已,無法了解佛教宗義和“聖女”一職所意味著的責任,更不知道仙界律法的嚴厲苛責!
舌燦蓮花的聖女初辰,麵對他的質問明明有一萬條理由去搪塞他的,那時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隻是繼續重複著之前的話:“你走吧,不要再讓我看見你!”
她轉身,身後是衣袂翻飛聲;在她猝不及防時,竟被異從身後緊緊抱住了!
雖然很快就掙脫,還緊接著甩了一個響亮的耳光給他,但至今,聖女初辰都記得那一刻的肌膚相親,原來是那樣神奇而飄然欲醉的感覺啊!
“嘩啦啦”急促響亮的水聲,刹那間便驚擾了寧靜的蓮花台;初辰恍然轉首間,眼前是一片金光閃耀,幾乎迷離了視線!
“初初!”男子的聲音在整座蓮花台回響著,性感動人,扣人心弦!
聖女初辰的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淺淡卻又略顯淒涼的笑。
“我就知道你不會去參加西華帝君的宴會,原來還真被我猜準了!”距上一次他離開,已經有半月餘了,他卻仿佛忘記了當時初辰的冷酷,仍舊笑得一如當初模樣!
也許他真的就是一個尚未長大的孩子,總是以一種太過單純的眼光去看待這個世界,是那樣的瀟灑自由,天真浪漫,萬難讓他去承認這個世界的生存之道。
“這是什麼茶?好香啊,我也要嚐嚐!”仿佛回到自己家中、麵對著的是自己妻子一般,異一手端起了初辰那尚未喝完的半杯茶就要喝,被初辰奪了去,嗔道:“說了多少次了,還不改!我重新為你沏一杯吧!”
異笑嘻嘻的接住了初辰遞過來的茶杯,照樣一口就灌了下去,隻知道和以前的茶味有所不同,卻並不覺得有什麼好喝之處。
“這可是碧水仙姬碧芙今天才送的慧香茶,就被一個不會品茶的人給撞到了,可真是糟蹋了好茶!”初辰笑著揶揄他道。
異不惱,反而有些開心的拍了手,說道:“很好很好,初初的話越來越有靈氣了!”
這話聽得初辰一怔,左右尋思硬是沒弄懂他所說的“靈氣”是什麼意思,遂問道:“你這句話什麼意思呢?”
異看著一向聰慧的她露出少見的蹙眉沉思模樣,倍覺喜愛,根本都沒有聽明初辰的問話,因為他感覺到體內似乎燒起了一把火,“呼呼”轉瞬間竄遍了他全身,令他渾身燥熱不堪。異摸了摸自己微微泛紅的臉,眼神飄忽迷離,神色有些恍然的問道:“你有沒有覺得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