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角過後,她終於回過頭,見他果真沒有跟上來,又鬼使神差的往前兩步,用牆垣遮擋著身體,頭往前傾,沒瞧見一個人影的時候,才又往後退了兩步,緊緊靠在身後的牆壁上,雙手捏成拳捶打了兩下自己的頭,而後仰頭望天,少頃,才提步繼續走,腳下無故沉重了不少。
雖然之前她一再強調自己要去的地方是樂坊,可此時任誰瞧著都是漫無目的,好像人生失意,茫然尋不到一處可以停靠的港灣。
兩旁的風景不斷變化:林立的街鋪,忙碌的店家,回家的路人,相攜的老翁老嫗,嬉笑的雙雙夫妻……
直到兩側的房屋和路人消失,成行成列的樹軀阻擋了她前行的路,鬱涼才終於停下腳步,安靜的抬頭打量自己來到的這個地方。
枯木逢春,說的就是這個季節。
伊春,萬物懵懂蘇醒。
作為萬物的一部分,梨樹也免不了自然的本性,嫩綠的芽兒已經插滿了整一片樹枝,盎然的令人心下緩緩放鬆。
鬱涼不再是來此之前的恍惚模樣,觀賞並貪婪呼吸這些嫩綠柔軟的新生氣息。
這片梨林是白家的梨林。
她在這裏救了白榆,算起來,也才過了兩個季節的時間。
她和暮北修相識至今,也是兩個季節的時間。
除了白迎和顧少?,時間長一些。
是了,繞了一大圈還是回到了這個距離宣武侯府並不遠的地方,許是怕他擔心吧,她說不大清楚。
踏踏踏……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如果不是鬱涼抬起頭,很難想像這是一個人的腳步聲,端的像那砸地的榔頭,擲地有聲。
“顧少??”鬱涼驚訝的脫口而出,“你不應該在上林獄嗎?”
顧少?宛若從千年寒冰中破冰而出的怪物,看誰一眼,就能將誰冰雕了。
“帶我去見榆兒。”他冷聲命令。
鬱涼默了默道:“我雖不知道你是怎麼逃出上林獄的,但白榆已經歿了,逝者已矣,你就好好的活下去,別去送死了。”
“好好的……活下去?哼……”顧少?森然冷笑,他瞬間移動到鬱涼麵前,微垂眼角盯視她道:“聽說你為了救暮北修,連巫族的原始本性都可以展現在世人眼前,你怎麼不讓他去死,然後好好兒的活著?”
鬱涼也冷嗤一聲道:“我能救,為何不救?他是我夫君,是我最愛之人,且不說露出巫族原始的本性,就算是屠戮所有人,隻要他能活著,我便不惜一切!”
“好一個不惜一切!”顧少?繼續冷言冷語,旋即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質問道:“你分明也可以救榆兒,為何不救?她若不是因為你,豈會著了桓陽王的道兒?”
“顧少?,你可別將這罪責攬到我身上。”鬱涼試圖推開他的手,力不及,於是她索性往前靠近了些,嘲諷的笑道:“她是為了你,為了她自己。你不知道嗎,她無法替你傳承香火了,她遭親妹妹背叛,又逢夫君生二心,你說這樣的日子,她忍受得了嗎?還不如一死百了呢!”
“你胡說!”顧少?一瞬間暴怒,“她說喜歡我,從未變過,她說等我從上林獄中出來,一起攜手終老,我不在乎什麼香火,我隻要她……我隻要她——”他大聲叫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