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身，又走進那間令人窒息的雅間。
張公子憑欄看著戲台。我看不到他的臉，我不敢看。
”銘兒，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走？“
”因為我愛上了你。“
”居然是這個理由。你就是不相信我們可以在一起，所以你才退縮。“
”沒錯。“
”罷了。我和父親說過我要娶你，父親很生氣。“
”這應該是早就預料到的，張公子為何還不死心居然告訴了尚書大人。我一個小小的戲子，實在不敢高攀。“
”怪道天下人都說戲子無情！你說了愛上我了，卻還是這般無情地推開我！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如何一個你愛的人在麵前這樣試圖靠近你你依舊冷冰冰地不知感激？“
張公子吼出來的那一刻，我嚇到了。我望著他那張憤怒的臉，不知是心虛還是怎麼，又流下了眼淚。我看著他，居然不知如何辯解。
”你隻知道在我麵前淌淚！惹我心疼！惹我心煩！你卻從沒想過我！父親反對，你又如此冷冰冰對我！我隻是愛上了一個人！為何竟要像天會塌下來一樣地反對我！銘兒，你說你愛我，可是我為什麼在你眼裏看不到希望？你又為這句愛上我做過什麼對得起自己的事！“
是，我甚至連爭取的心都沒有。
我對不起自己剛才說的那句愛上你。
”張公子，我。“
”你不用說了，我不曾想到今日會見到朝思暮念的你。我更不曾想到我會如此憤怒。適才如有冒犯，張某給姑娘賠不是。隻是我想姑娘記住，不是隻有你可以選擇離開。“
我竟沒說上一句真心話。他就走了。
那日之後，我便再也沒有見過張公子。
他沒再來茶樓聽過戲。雖然我唱的曲越來越多。
日子一天天，越過越平靜。茶樓的客人來一撥又一撥，阿喬已經開始上台了，戲班裏又招了幾個小孩兒。
舅舅總是怕我太憂鬱，一得空就來找我聊天。
舅舅告訴我，人世間，情是最奧妙的東西。這千百年來，曲子都唱爛了，卻還是有人聽。為情所困並不丟人，我沒有必要隱藏自己的內心。
我問舅舅：”張公子真的，離開了嗎？“
他對我說，不是隻有我能離開。
”舅舅，我總感覺自己做錯了什麼。“
”傻孩子。“
戲班裏沒有外人想象的風花雪月，每日除了上台，就是練曲兒。總有新曲兒要學，總有新人登台。
空閑時候替著看管看管新來的孩子們。
阿喬遇見了一個男孩子，是隔壁酒樓的小二哥。兩個人很幸福。
打那時候起，阿喬的嘴巴就離不了小二哥。
阿喬那日趾高氣昂地在我屋裏望著隔壁酒樓罵裏麵的老板。大概是酒樓裏這幾天客滿為患，小二哥累著了，阿喬心疼。
算一算，竟是來京趕考的日子。
我安慰阿喬，忙過這幾日便好了。這酒樓生意好，老板自然不會虧待小二哥。
我問舅舅”為何張公子不是小二哥？“
舅舅愣了愣”人各有命，阿喬和那位小二哥，你如何知道他們就沒有他們的難處？“
阿喬和小二哥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打打鬧鬧，快快樂樂。我不相信舅舅的話。總有一種，天底下隻有我最可憐的感覺。
我總在想，大概是我愛錯了人。
如果我愛上的隻是隔壁酒樓的小二哥，或者一個普通的屠夫，甚至孑然一身的江湖遊俠，會不會就不用如此歎息。
我總是不時地打開那張花了的字。一看便忘了時辰。我沒告訴過任何人我打算忘了張公子，我讓他一直活在我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