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是個很模糊的概念,那些人並非青麵獠牙,而是跟我們模樣相近,沒什麼區別,唯一的不同就在於裝束和語言,雖然在戰場上消滅敵人是天經地義的,但認知上是一回事,真正下手之後的感覺異常複雜。方誌勇當時沒感覺在發抖,坐在那個屍體旁邊還抽著煙,看著屍體抽煙的時候,那時非常想抽煙,在抽的時候發現全身都在發抖。
五個人完成了一個軍人的蛻變,但他們不是心理變態的凶殘者,更不是殺人機器,在參軍之前跟其他人一模一樣,但現在擺在他們麵前的是要自己承擔第一次殺人之後帶來的巨大心理衝擊。
未來幾位新兵如何麵臨死亡,又是怎樣和死神擦肩而過?隻有淡淡的煙草味,讓他們神經鬆弛下來。
李運捕平生第一次抽煙,嗆的眼淚水都流出來了,還笑著說:“痛快。”
胡陰山大口吐一口濃煙,嗤之以鼻道:“小李,你現在開心,待會兒就要哭了,我們這五個人,變成敵人的活靶子了。隻要我們一動,子彈機會像長了眼睛一樣射中你。”
“那怎麼辦?我們還不快走。”李運捕不敢相信,趕緊把香煙踩滅。
適才滾入陰溝裏的那名回兵,給抓住了。方誌勇在旁將這名手臂受傷的回兵,那繩圈翻飛,很快將俘虜綁成粽子一樣,扔在馬背上,瞥眼道:“別急,回兵不知這裏發生什麼情況,他們也在附近嘀咕,我們不動,他們隻能去猜。說不定還有人會來找死,我們等天黑再衝出去。”
李運捕問道:“那敵人大部隊來了呢?”
方誌勇哈哈一笑道:“那我們不是還有馬嘛,就拚一下,生死由天,逃得了就逃,逃不了就光榮嘍。”
“王八羔子,都是窮光蛋。”打掃戰場的學生兵徐忠,沒有搜到多少值錢的玩意,隻有找到一些吃的饢餅,以及幾袋子馬料、以及一袋馬奶酒、幾袋水、六杆俄國造的長槍、五把腰刀,都被綁在馬匹上麵,隨時準備走了,一會兒功夫,他們就有十一匹馬。
五個人躲在一片叢林裏等待夜色臨近,一人喝了幾口馬奶酒,味道極差,難以下咽,就像馬尿一樣,都是皺著眉頭咽下去的。他們現在不敢跑,害怕敵人的子彈飛來。剛才的槍聲驚動了附近隱藏的敵人,隻要他們跑到平原上,就會變成活靶子。
在這裏可以聽見零星的槍聲,一陣又一陣槍聲,在曠野裏響起。五個人臉色難看起來,沒有剛才的欣喜狀,擔心起其他遊騎的安危。他們發動的突襲戰成功了,可其他小組的遊騎會不會因為他們的行動而喪命呢?沉重的話題誰都不敢去說。
“布穀布穀!”林間突然想起布穀鳥的叫聲,方誌勇心領神會,做了一個手勢,兩條靈緹鬼魅般衝向發出聲響的地方,敵人在互相呼應。而他們要把會鳥叫的敵人消滅,五個人貓著腰拎著槍,向密林深處潛行······
李字營沒有行進至下一個烽火台安營紮寨,從各方遊騎帶回來的消息,表明附近有許多回軍的遊哨,很有可能回軍要對李字營下手。回軍騎兵甚是狡詐,敵人知道李字營火炮犀利,並沒有在白天襲擊車隊,而是壓迫李字營的回旋餘地,對散落在四周的遊騎下毒手了。
刀鞘雲肩膀掛彩,好不容易才逃回來,含著熱淚翻滾在地,哭訴道:“主子,叛軍把前麵的路給堵住了。離此還有20裏路。我對不起你,隻帶回四人,另外四人犧牲了。”
這時候是考驗指揮官能力和決心的時候,李國樓絕不會哭,再大的傷亡,他也承受得起,微微頷首道:“刀隊官辛苦你了,下去包紮一下。督隊官把名字記下,我不會忘記李字營任何一名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