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樓帶著新武堂的教官、學生們在大沽口炮台參觀了三天,聽取各項意見。這一天他在提督裕祿陪同下來到作戰室,一行軍官看著作戰室中央的軍營模型地圖,展開新的一輪討論。
前兩天都是大沽口炮台的軍官各抒己見,發表新一代炮戰的意見。今天李國樓終於發言了,他手持一根教棒,指著軍用模型,說道:“我首先要說的是苦戰,絕不是一舉把入侵者消滅戰海灣上,這種把入侵者的軍艦打沉或者趕跑,我看是不切實際的事。敵人這麼弱,還敢來打大沽口嗎?能來大沽口逞威的入侵者,必定有我們所忌憚的地方,比如大炮的射程,炮彈的威力,以及炮彈密集程度。如若入侵者占優,那就必定會登上海岸線,建立起橋頭堡,把一門門大炮搭建在我們炮台前麵。而我們呢?這些炮台在敵人火炮的猛烈攻擊下,能有幾座還是完整的?千瘡百孔的炮台發揮不出一半的威力,甚至喪失作戰能力。作戰要從實際出發,參謀部隻會往好的方向說,那是害人害己的戰略方針,參謀部想到最困難的情形,以險惡戰局下支撐住大沽口炮台,這才是一名合格的參謀所應有的謀略。”
說過大話的幾名提督裕祿的謀士、管帶被李國樓說得臉紅脖子粗,但他們俱佩服李國樓善於思考的謀略,大思想家的長篇發言,他們都領教過了。能夠把新武堂思想構築起來,就是一名非常了不起的學政。
李國樓仿佛是凜然不可侵犯的英雄,昂著頭說:“危難時刻方顯英雄本色,逆境中求活,才是主將的能耐。首先我先說炮彈問題,這打仗就是砸錢,看誰的底子厚,一場遭遇戰,就能把我們倉庫裏的炮彈耗盡,還有我們大清的火炮,可以用萬國製造來形容,這款式不一的炮彈,一種型號用完,一門大炮就廢掉了。所以大沽口炮台的大炮決不能貪圖這種大炮先進,就先擺上炮台,好東西沒有底蘊,到用時連哭也沒有地方傾訴。對於新式大炮的使用,以先了解性能為主,隻有存貯到一定基數的炮彈,謀類型的大炮才能放在關鍵性的位子。炮彈的第二點就是關於實心彈,向開花彈轉變的特性,雖然國家自己研製開花彈還有許多欠缺之處,但我們要堅信困難是可以克服的。使用國產開花彈和攻關開花彈的難題,這兩條要常抓不放,和軍工部門協調好關係。如今武器製造以金陵製造局為頂尖水平,那就認準一家人家,與金陵製造局合作,搞研發嘛。別這裏買一些炮彈,那裏買一些炮彈,弄得炮手滿腹牢騷,看見某個廠家出產的炮彈一腳踢開。合作出銀子,卻把命丟了,這種銀子還是不要賺為妙。訓練彈和實彈要區分開來,這種簡單的數學題也不會做,不配做一名軍人,再有下次殺無赦。後台抬到前台來,我也毫不手軟,親自動手,倒要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的。抄家滅族也不為過,沒有操節的表子也知道明碼標價。”
軍需官鴻都等人立刻低下頭,軍隊裏最大的貓膩就在購買均需消耗品上,平時訓練時用的空心彈,炮彈裏麵是沒有炸藥的,就是裝填沙子的炮彈。軍需官把這種空心炮彈也算到庫存裏,就是用來做假賬,填補庫存的短缺。
這種貓膩被李國樓識破了,誰叫他是神捕呢?想瞞住他的眼睛,非常困難。
提督裕祿拿著軍需處一份孝敬,趕緊打圓場,顰眉緊鎖道:“小細節要把關,大方向要把住,常抓不懈,才能長治久安。”
李國樓沒去理會裕祿說的暗語,也不去看某些軍官幸災樂禍的表情,繼續說道:“訓練炮手是裕軍門親自抓的科目,大沽口神炮手,一代代傳承下去,可以說人丁興旺。在這裏我們給裕軍門一點掌聲,表達我們的敬意。”
軍人鼓掌也是整齊劃一,作戰室裏刮過一陣噪音,讓裕祿臉上增添一層油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