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貝爾從事了三十年的飲食,其實他也不知道,生魚能不能吃,隻不過他確實親眼看到,蘇東來用刀在魚背上割肉,他這麼講,也其實隻是想惡心一下蘇東來而已。
沒想到蘇東來根本就不在乎,反而躺在地上對平寶說:“這位大哥,幫我把那把短刀拿過來。”
戰鬥之前,他本來是在割魚肉的,可是那位貝爾來得太快,他來不及把短劍插入背包的側麵,隻好隨手把它扔在地上,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將激光槍藏入水中,自己蹲在水邊,裝作洗手的樣子,後來戰鬥開始,也就更顧不上這邊短劍了。
到目前為止,這場戰鬥基本上已經結束了,這不僅僅是對蘇樂來和貝爾,對平寶也是這樣,三人都心情輕鬆地坐在坑底,對坑外三位持槍的陌生人,也都顯得不是那麼在意了。
所以蘇東來看著平寶,將短劍幫他插進劍鞘之後,又讓平寶將那個裝作魚肉卷的行軍碗,給自己拿過來。
平寶看著那隻四四方方的行軍碗,底下有薄薄的一層黑黑的膏狀物,帶著一股生薑的味道,有五六個卷成一卷的東西,淺黃色呈半透明狀,有點像糕點店賣的蛋卷,帶著一股子淺淺的腥味,這應該就是剛才他們所說的魚肉卷,卷起來的魚肉與魚肉之間,還有一條黑黑的細線,也是一圈一圈的,應該是碗底那層黑黑的膏狀物,順著魚肉卷的縫隙,滲上來了。
平寶看到水潭邊那條已經被割開了背部的魚,又看著眼前碗裏的東西,竟然有一種心煩欲吐的感覺,趕緊轉過頭把它遞給蘇東來,不用他吩咐,直接走向遠處的金屬架。
平寶拿起那個架子,看了一眼架子上的標識牌,認識,於是就輕輕的念了出來:“調料架。”
蘇東來聽了這句話,心中忽然一動,當初在洞底,自己第一次見到這種文字的時候,因為不認識,才沒有去管他,直到在魚太郎老先生的臥室裏,因為需要,所以才想辦法,用腕式通訊器去完成了對文字的轉換,之後一直沒有來得及再去管這個東西,沒想到它又回來了。
默默地從平寶手上,接過那個小金屬架子,隨手把它放在身旁,就去仔細看那幾個魚肉卷了,別人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麼,反正就見他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從背後的背包裏抽出一雙金屬筷子,輕輕地夾起了一個魚肉卷,張大了嘴,慢慢地咬去一截。
岩石頂上三個持槍的男人,看著蘇東來咬了一口魚肉卷之後,很快就閉上了眼,嘴輕輕地咀嚼著,之前呲牙咧嘴,痛苦不堪的表情消失了,他臉上的表情,慢慢的變成了一種素淨,然後一種恬靜的笑容,從嘴角開始蔓延開來。
正午的太陽,照著那張年輕的臉,白淨的臉上,反射出柔和的光芒,然而似乎有另外一股光芒,正從他的心底,通過他臉上的表情散發出來,似乎比那陽光,散發出了更加明媚的氣息,他的眼睛明明沒有睜開,可眾人通過他眉毛的彎曲,眼角肌肉的變化,就是覺得他已經笑彎了眼,顯露出了極端的享受。
在頂上的三個人中間,就有一個人以好吃和敢吃出名,雖然他知道蘇東來吃的是生魚肉,這也讓他感到十分的惡心,但是蘇東來臉上的表情,實在是太豐富了,它幾乎形成了一種極致的吸引力,吸引著這位敢吃的人,有一種強烈的去試一下的衝動。
他沒有問蘇東來到底好吃不好吃,而是直接跳下土坑,來到蘇東來麵前,問:“小兄弟,能否給我嚐一口?”
“行,不過我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那位敢吃的人心裏有些戒備。
“是這樣的,這個東西不是每個人都能吃的,如果是從小到大,一直是吃主流食物的人,就不太適合於吃這種東西。所謂的主流食物,就是指那種以原料罐裏的食材為主,用食品生成器做出來的食物。”
“還有這種說法,為什麼?”
“因為這種食材,是經過多次精煉之後,才得到了,它缺少很多營養成分的中間過渡物,對人體本身沒有影響 ,但是常年吃這種食物的人 ,卻讓人體消化係統裏的菌群,出現了嚴重的退化,這個時候忽然的回過頭去,吃那些比較原始的東西,就會引起消化不良,甚至會引起腸道菌群的混亂,形成長期性的腹瀉。”
“原來是這樣,沒關係,我平時就愛吃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完全沒問題的。”
於是蘇東來將已經咬掉一半的肉卷,再次放入口中,一邊咀嚼一邊將筷子遞給對方,對方似乎不是很會用筷子,適應了一會兒之後,才慢慢地夾起一卷魚肉,輕輕的咬了一截,閉上個嘴,慢慢地咀嚼著。
而這個時候的蘇東來,就像一位博物館的解說員一樣,將魚太郎老先生對吃生魚片的那些感悟,對那其中味道變化的描寫,慢慢的說出來,聲音平緩,帶著少許的溫柔,伴隨著晚春的陽光,讓那彌漫在味蕾上的滋味,慢慢的將那個敢吃的人,帶回到了他童年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