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冷厲的風刃刮過竹林，發出簌簌聲響，將葉邊泛黃的竹葉吹起，要將它拉扯下來。
風沒有得逞，反倒是撲在暖閣窗紙上，撞得支離破碎。
暖閣裏，除了外頭的風聲，還有叫人不易覺察的細微掙紮。
茗笙的臉因為呼吸不暢而發紫，他試圖張大嘴巴，卻因為脖子上那隻緊緊掐著的手而被迫放棄。
那人的氣力實在是太大了，茗笙小小的身子被半吊在空中，隨著他的顫抖而搖晃，愈發顯得楚楚可憐。
可掐著他的人顯然不為所動，不過手上的力度卻放鬆了些。倒不是因為仁慈，而是因為累了。
茗笙聽見了對方輕輕的喘息。
再過一會，他便像張廢紙團，被隨手扔出去，跌在一旁。
戰戰兢兢地伏在地上，茗笙看著立在他麵前的四爺，心尖涼成一片。
這不是他家四爺，這是個惡鬼！
正常人，哪一個能將人單手舉起來？更何況，四爺隻是一個八歲的孩子！
茗笙恐慌間，看見惡鬼輕輕一笑：“逃？茗笙，你逃不掉的。”
“乖乖的，聽我的話，你才能活下去。”
“否則......”
稚嫩的童聲，在茗笙耳邊環繞，平日裏聽著像是瓷勺敲在瓷碗裏的清脆，今日聽起來就像是惡鬼的引誘，地獄的召喚。
茗笙有些恍惚。上月，十三皇子遭刺殺，龍顏震怒，皇上不但賜死十三皇子身邊所有的隨從，還給了四爺三十大板。
四爺因此大病，回府休養，醒來後性情大變。
雖四爺平日裏也寡言，眼神卻是溫柔平靜的，哪裏會這樣淩厲？茗笙想，戰場上殺人無數的林將軍的眼神，也不過如此。
林將軍，正是四爺的親生父親，林景曜。
正想著，劇痛傳來，他聽見一陣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是四爺抬腳，踏在了他的手指上。
“你不是我家四爺！”茗笙痛呼，想要將自己的手抽出來。
可沒有用，他的手失去了力氣，針刺般的麻木。
聽見茗笙的話，四爺突然彎下腰，衝茗笙露出了一個笑：“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你家四爺？”
茗笙的牙齒都開始冷的發顫，他直楞楞的盯著四爺的臉：姣好如白瓷，清麗如芙蓉。
在學裏，四爺就因為這張臉，不知受過多少欺負。可惜四爺雖為將軍之子，功夫還不如外頭守門的阿牛。
手指一鬆，惡鬼露出了更加燦爛的微笑：“沒錯，看仔細了，我是你家四爺。”
茗笙知道，這是惡鬼想要借自己的口，承認他的身份，好占據自家爺的身體，在人間紮根。
若不承認這是自己的四爺，就隻有死路一條。沒有人會相信自己，自己隻不過是一個最卑賤的奴仆。
如果不是自己魯莽，冒冒失失的詢問他的異常，又怎麼會落到這個惡鬼的手中？怎麼會變成今天的這個境地？
人同惡鬼，從來沒有一爭，必輸無疑。在四爺如火灼灼的目光中，茗笙的臉色，迅速灰敗了下去。
他伏在地上，用接近顫抖的聲音道：“四爺，饒茗笙一命，茗笙下次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