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外頭還是淅淅瀝瀝的下雨,江纓漓一個人坐在船艙的飛簷下,雖能遮些雨衣服卻還是濕了不少。她江家遭禍後便住進萬卿宗,為報家仇處處隱忍,葉家將她一個外姓捧到今天這個所謂江南第一美女“江梅天香”的位子,無非也就是想利用聯姻這個最為有效的方法鞏固勢力,而在這樣一個棋子的位置上掙紮,連感情都不可以隨意顯露,她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讓她支撐至今。
她突然就想到一個人,葉湛,記憶裏的葉湛。那個時候她八歲,不喑世事,還是江家受寵的大小姐,葉湛的腿疾還沒有如今這麼嚴重,經常去家裏找她,喜歡在自家“庭雪院”舞他的木劍,累了就在梨亭看詩書。有時候打打鬧鬧,見她不開心總想著法子逗她,叫她“梨兒妹妹”,不是“漓”是“梨”。但是,自從他的腿再也站不起來之後他就再也沒來找她,直到三年前才見到。
還有葉紗,葉紗像她,如果她可以像葉紗一樣長大的話。想到這裏她就想去看看。
因著下雨,天黑的早,江纓漓去的時候葉紗還沒有睡下,正在硯墨寫些詩箋。
“黑雲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蘇軾的詩句在這裏倒有點應景。“小紗的字越發的雋秀了”,彌漫著檀香的薛濤箋上寫滿了蠅頭小楷。
“要說這個才學,除了湛哥哥咱們宗內就屬漓姐姐了”,葉紗笑靨如花挽著江纓漓的胳膊,才發覺江纓漓全身濕透,“哎呀!漓姐姐身上怎麼都濕了?”
最後一張詩箋上寫著“醉看江南煙雨路,不見明月寸寸愁(自作,無抄襲)”,江纓漓看得出神沒有回答,葉紗才驚覺過來爭搶,“漓姐姐還我”!
“不見明月愁絲如雨吧”,江纓漓見葉紗窘迫的樣子忍不住的打趣道。
葉紗小心翼翼的問到,“漓姐姐就不想知道明月是誰麼?”。
江纓漓轉身準備出門,一邊回頭答道“這明月天天有年年有,至於是初一還是十五……我可不想知道”。
這番話一說,葉紗羞紅了臉,心中所想早被江纓漓看透。出了門江纓漓才覺得雨夜有些冷,見著那“明月”,不覺欣慰,葉紗也有了心上人,便往回去換衣服。
遠遠望去江纓漓身影翩纖,葉湛雙手扣在輪椅扶手上緩緩敲擊,這仿佛是他最為喜歡的一個動作。然後他舉起右手,打滅了桌上的燈盞,指著江纓漓的背影,道:“你去會會一醉棠梨”。
一陣疾風襲來,江纓漓反應迅速閃身避過,來者一身黑衣融入夜色,並未蒙麵,對於一個好的刺客或者殺手來說,蒙麵可有可無。
“姑娘跟我走一趟吧”,麵無表情,冷冷的語調,他們一行人隻是去送禮,到這裏受脅迫,不,這不是脅迫是利用,江纓漓轉頭看向葉湛的房間,他在向她示威,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就算她破壞了宗內的計劃,不承認她是萬卿宗的人,隻要她是江纓漓,就永遠逃脫不了這樣的命運。看來,這盤棋已經擺下了。
她輕輕笑了,眼角眉梢絲絲嫵媚,“請吧”。
岸上遍布樹木,許久沒有上岸雙腳踏在地麵竟有種不穩的錯覺。沒走一會兒到了一處曠野,黑衣人便站定不再向前,江纓漓也不想問什麼,靠在樹下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