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幾隻蛐蛐在草叢裏發出清脆的叫聲。
而屋子裏,柳青蕪卻犯了愁。家裏隻有兩間小小的偏房,平素都是她一間,雲和自己睡一間。現在洛洛成了家裏的一員,按說應該和她同住的。但她素來清淨慣了,雲和從嬰孩長到垂髫的年紀,她都沒怎麼操心過。而現在,若帶洛洛到自己的房間,小孩子剛來到新環境,說不得要哭鬧撒嬌,這可如何是好。
因而,柳青蕪收拾停當之後,就在堂屋裏不安的踱著步,不知如何是好。
見她百般為難,懂事的雲和悄悄把洛洛抱到自己的房間裏,然後出來恭謹的跟母親請示:“娘,您清靜慣了,也沒做過這些哄孩子的粗活兒。洛洛與我有緣,將她交予娘親雖然妥當,但我總歸是放不下心的。不如讓她先與我同住幾日,等日後攢下些餘錢,再替她置辦一方小榻吧。”
柳青蕪麵色有些許動容,還是遲疑到:“你倆本不是親兄妹,同處一室,難免招人嫌隙。”
雲和笑道:“娘,雖說男女有別,但我與洛洛不過是童稚的年歲,不太講究這些個的。平常百姓家裏,若是兄弟姊妹多了,一家人同睡一炕也是常見。再者說了,洛洛不過三四歲,在街上流浪許久,從未有人關切問詢。我既已把她帶了回來,就該當做自己的親妹妹,好好安置才是。”
至此,柳青蕪終於放心的點了點頭,又親切的囑咐了幾句,就轉身離去了。
而雲和回到自己的小房間時,不禁啞然失笑。
許是小孩子嗜睡,他離開不過半柱香的功夫,洛洛就蜷成一團,在角落睡著了。雲和無奈的歎了口氣,將她從床角輕輕的抱到枕頭上,而後從背後輕輕的擁住,聞著小孩子特有的清香,也很快睡著了。
而洛洛多日來在外風餐露宿,早習慣了蜷成一團來抵禦夜間的寒冷,但恍惚間,竟覺得自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也不知是夢是醒。幹脆翻了個身,摟住來人的脖子,進入了香甜的夢鄉。但這個夢,似乎美好的不甚真實。
來到到新家已有月餘,洛洛的戒備和謹慎早已放下。起初,雲和在一片逆光中笑著向她伸出手,那一刻,心忽然不聽使喚的柔軟了起來,於是傻乎乎的點頭,懵懂間成了新家的一員。但後來獨處的時候,洛洛不禁疑惑自己怎麼能那麼快的放下戒心,真像個落魄孩童一般任人擺布。
但相處這一月下來,她早先的惶惑不安,早已被深切的眷戀所取代。
在洛洛的記憶裏,她一直是一隻與周遭格格不入的小狐狸,隻能每天拖著雪白的尾巴,半是寂寞半是悵然的自己玩耍。而後心智逐漸清明,卻也習慣了一個人的悠閑自在,變得隨遇而安起來。但來到雲和家之後,一切都悄悄發生變化。
初來的那幾天,她還帶著幾分骨子裏的疏離,雖整日的跟在雲和後麵,卻幾乎一言不發。隻是盡量裝作乖巧的樣子,睜著一雙波光粼粼的大眼睛,神態滿是純真。
但相處久了,雲和無微不至的照顧,卻讓她的心裏出現了一絲的動搖,而動搖得多了,自然完全卸下防備,毫無保留。
原來雲和母子雖然氣度非凡,但日子著實過得有些緊巴。柳青蕪再怎麼氣質卓然,卻礙於身份,不肯像其他寡居的婦人那樣,為別人做做女紅、納納鞋底,來貼補家用。用她自己的話說:不知老將盡,富貴如浮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