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寧的娘單獨給老太太準備了碗筷,老人歲數大了,不便下床。端過去擺在身邊的一張矮方桌上,老太太便開始吃。牙齒都掉光了,隻能吃些軟的東西,建寧的娘給婆婆煮了一個雞蛋,熬了一碗稀飯,不夠的話再泡點饅頭吃。沒辦法,誰都想讓老人安享晚年,但是家中情況捉襟見肘,相對於普通人這已經是好的了,沒有能力供養地更好。老太太受了一輩子罪,很能理解這些情況,從來沒提過要吃什麼,不管是什麼飯菜,都吃得津津有味。
老太太常說,人吃苦不要緊,活得高興就行。
都落座了,少了雲和雅玲,座位寬鬆了許多,團聚是好事,但是一家七個人圍著這桌子確實擁擠,等建寧娶了媳婦,就愈發嚴重了。雲和雅玲都不在,今天的座位很寬鬆。建寧的娘擺好了椅子,又拿了一張小凳子在旁邊坐下,看看小鳳還沒收拾完,便隔著窗戶喊了一聲。小鳳正塗著護膚霜,聽見母親呼喚,便回了一句:“嗯,馬上來。”便又匆匆輸了頭發,跑到廚屋吃飯。
屋裏的位置基本上固定了,小鳳習慣性地坐到椅子上,拿起筷子開始吃飯,建寧的娘數落道:“年紀也不小了,老這麼喊怎麼行?不能這麼懶。不幹活就算了,還耽誤事。”
被數落慣了,小鳳已經見怪不怪,任憑建寧的娘不住嘴,自己該怎麼吃怎麼吃。
熱騰騰的蒸汽擠在窗前,想要從縫隙鑽出去,和天空彙合。窗明幾淨,冬天的天空幹淨澄澈,陽光輕易地照在大地,整個世界都明亮幹淨得一塵不染。
第四章訂婚
吃過飯,建寧接著披上厚大衣,徑直騎上自行車去公司。公司在鎮上,五裏地左右,十幾分鍾就到了,今天的天氣不錯,一絲風沒有,騎一會就覺得內外都溫暖。
第二天上午,梁婆子再次登門拜訪,老陳和建寧的娘都在家。因為村裏的廣播設在老陳家,所以人來人往不少。梁婆子見有客人,便在建寧的娘指引下進了偏房。坐下後,梁婆子高興地拉著建寧的娘的手說:“姐姐啊,妹妹昨個跑了一趟姑娘家,定了本月二十六相親,姐姐看看這時間合適嗎?”
沒想到梁婆子辦事的速度這麼快,今天已經二十四了,建寧的娘昨晚還和老陳說最早也得三四天,禮物兩三天辦好就行,並不著急。沒想到才隔了小半天梁婆子就把事情辦妥了,日期還這麼緊張,實在出乎意料。由於沒準備好東西和心理準備,建寧的娘反而一時沒了主意拿定。略一遲疑,說:“你看這事弄得,我和你哥哥估計著這事得個幾天呢,咱沒料到妹妹這麼給咱老陳家麵子,這麼快就辦成了啊!”
梁婆子聽著,心裏很高興,嘴角一直揚著,歲月的刀在臉上割下一道道紋,難以遮掩。雖然隻比建寧的娘小四五歲,但是卻比她還顯老。話聽到一半,心裏就大致明白了建寧娘的意思。等建寧的娘說完了,梁婆子柔和微笑地說:“姐姐說得哪裏話啊,咱又不是外人,當然有事得盡心啊,嗬嗬嗬。”梁婆子爽朗的笑聲幹脆利索,讓人覺得笑得非常自然。壓了壓喉嚨,她接著說,“姐姐啊,這個時間是女方家提的,咱也考慮時間比較緊張了,就想緩兩天,但是人家說這這幾天就後天有時間,具體有什麼事咱也不好問。另外人家也想盡早把孩子的事確定下來,也就了了一樁事不是嘛。咱就不好再問了。”建寧的娘目不轉睛地看著梁婆子,聽得很仔細,不停地“哦”“哦”。梁婆子話鋒一落,最後問,“姐姐看這個時間能行啊?不行的話咱就直接緩段時間,隻要姑娘還沒訂,咱就沒事。”
建寧的娘點點頭,說:“是啊,再找日子不定什麼時候了,現在訂婚都很快,拖久了希望就不大了,我看後天行,家裏這邊後天應該沒什麼事。”建寧的娘透過門縫看了看外麵,堂屋的門關著,還能聽到說話的聲音,估計還沒走。“妹妹啊,咱村裏的王四斤在這兒不知道商量什麼事,一早就來了,馬上就走了。稍微一等咱和你哥哥商量一下怎麼樣?相親這個事得找人啊,咱自己去多單薄。”
建寧的娘一個婦道人家,肯定不能當這麼大事的主,畢竟大部分事情都得老陳去做,等等老陳,三個人商量商量才能做決定。梁婆子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便隨聲迎合著:“嗯嗯嗯,姐姐說的是,妹妹不著急,俺哥哥是幹大事的人,哪有那麼多閑工夫啊,咱等等怕啥啊。”
“呦,你看俺妹妹說的,混啥事啊,一個小會計,地裏活幫不上忙,一年到頭還掙不著錢。”建寧的娘回絕道。
過了一刻鍾,給梁婆子倒的茶涼了,建寧的娘正準備換,外麵傳來堂屋門打開的咯吱聲,接著傳來老陳送王四斤客的聲音,大冬天的室外的噪音也少,一出來頓時就聽見了。建寧的娘接著出來送客:“大叔你走了啊?不多坐會了?”
王四斤在泥水班幹活,一年四季出壯力,風吹日曬,練就了一副好體質,大冬天的就穿了件不算厚的毛衣,外麵套著一件補了好幾塊補丁的破舊中山裝,早就沒了版型。別看建寧的娘叫他叔,他的年紀也就30來歲,隻是沾了輩分的緣故。
王四斤揮揮手,被曬得黝黑的臉滿是胡茬,聲音低沉地回道:“建寧的娘客氣什麼啊,改天在來啊。”
老陳和建寧的娘跟著王四斤走出大門外,送走了他才回來。老陳跺跺腳把鞋上沾的泥土震掉,說:“他來問戶口的事,想辦個農轉非。”
建寧的娘沒空理會這些事情,心裏光惦記著相親的事,便沒有接老陳的話茬,直奔主題道:“梁婆子剛剛來了,沒進堂屋,在西邊屋裏呢。”
老陳剛剛沒留意到梁婆子的到來,聽建寧的娘這麼一說,一時不解:“怎麼一大早過來了?有事?”
正說著進了庭院,梁婆子看見他們回來了,便起身笑臉迎著出了偏屋門,沒等老陳開口,便熱情地打招呼:“哥,妹妹又來了,嗬嗬嗬。”
老陳嗬嗬笑著,迎上去說:“來了剛剛怎麼不進屋啊,怪冷的。”老陳的意思是進堂屋,裏邊點著爐子,暖和一些。說著老陳就把堂屋門全部打開,讓梁婆子進去了。建寧的娘緊隨其後招呼落座,完了老陳重新把門關上,關上門,外邊的風就吹不進來,保暖效果能好很多。
建寧的娘重新倒了茶水親手端給梁婆子,梁婆子雙手接著,放到雙腿間,熱騰騰的被子拿來暖手再舒服不過了。等到都坐下,老陳笑嗬嗬地問道:“妹妹啊,怎麼個事啊?”
梁婆子“哦”了一聲,用她慣用的熱情激昂的語氣一氣嗬成道:“是這樣的,哥哥,剛剛也給俺姐姐說這事了,昨個妹妹回去後隨即就去了女方家,商量了個時間相親,定在後天上午,這不過來問問哥哥還有姐姐的意思,嗬嗬嗬。”
老陳“嗬嗬”聽著,完了“哦”了一聲,點點頭。老陳的反應不如建寧的娘快得多,老實人,有時候相對遲鈍,比較木訥。老陳沒有想到置辦禮物和找人的事,隻單純地考慮了時間,聽梁婆子講完覺得後天完全可以。
老陳正要說沒問題,建寧的娘就接上話:“後天是不是有點急啊?近門子都還不知道,禮物還沒準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