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一秒剛剛自以為非常帥氣地擺了個上膛的動作,結果下一秒我就被整個城牆的一陣突如其來的晃動給拋到了牆邊上。幸虧我反應還算迅速,被甩到牆邊的下一秒立刻當場一個側閃蹲回城牆腳上。結果微微一抬頭,我就非常驚悚地發現,一顆子彈蹭著我剛才倚靠的城牆台子擦了過去。
要是我反應稍微慢那麼一點,現在我就可以去當麵誇讚一下唐太宗的貞觀之治了。
看來真是不能得瑟。我擦了一把腦門上的冷汗,微微從石欄邊緣露出半隻腦袋,往下瞅了一眼看看情況。一看不要緊,我頭皮一陣發麻。一千多公尺遠的地方,密密麻麻躍動著的都是黃綠軍服,就跟一群蝗蟲似的緩緩向前挪動,準備把南京城步步蠶食掉一般。剛才那陣晃動,就是一陣炮轟幹的好事。
各種聲音剛剛暫停了不到兩秒,接著爆豆一樣的槍聲又開始在我耳邊響起,與此同時底下遠處的各種槍聲也紛紛響起,伴隨著零零碎碎的炮彈不斷地砸在城牆上,想要轟出一個缺口。但是這南京城牆畢竟是摻雜了石灰、桐油和糯米汁堆砌出來的,哪那麼容易就能被轟出一個口子。我暗笑了一下,繼續換了個拐角處打冷槍。估計底下的翁城裏恐怕都快站滿了人了。
雨花台已經陷落,所以師長下令炸毀了護城河上的橋。但是我在槍聲比較稀疏的間隙又微微多探了一點頭,赫然發現日軍的一個軍旗中隊已經跑到了距離城牆根八百公尺遠的地方。
他們這是不要命了啊!我瞪大了眼睛,瞬間感覺情況危急了不少,前幾天還沒有這麼緊張,這一瞬間我竟然緊張得胃部一陣發緊。
我當年聽內林固簡單說過他們軍隊的配置:他們軍隊的每一個聯隊會專門設置一個軍旗中隊,這180多個人不幹別的,就專門守護他們的軍旗。因為每麵軍旗都是那個什麼天皇親自授予的,所以這群人把聯隊軍旗看得特別重要,要是旗子被奪了或者燒了,這個聯隊的番號就會被撤了。所以當時內林固麵無表情地說,戰鬥中聯隊長親身護衛軍旗根本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所以對麵的目的很明確了:要是自己的軍旗中隊能首先攻占我們的中華門,他們的軍旗就會第一個插在城門上,軍功自然會非常顯赫。
想得美。
我默默地瞄準了隊伍裏麵那個舉軍旗的。一扣扳機,軍旗手應聲倒下。身邊的另一個日軍旗手立刻想要撿起軍旗,我深呼一口氣,退彈殼、上膛、瞄準,一聲槍響,那個軍旗手剛剛握住旗杆,又應聲倒在地上。
這麼一來,又有更多的人圍在了軍旗四周,並且已經有日軍士兵開始用跪姿朝城牆上射擊,但是完全是保護性射擊,畢竟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在哪。
看來狙殺聯隊軍旗手也是個打亂他們陣腳的好方法。
問題是內林固當時告訴我這個幹什麼?
我大腦又走神了一秒,完全忽略了我的半個腦袋還露在城牆石欄外麵。等我剛剛回過神來的那一瞬間,已經被背後一股力量推了一把右肩,頓時摔倒在牆角。但是這次遠比剛才更加驚悚。我的頭發都感覺到了子彈擦過腦袋的彈道軌跡。
我今天是八字不合諸事不順還是怎麼的?
我轉頭一看,是我身後一群新補充上來的小兵中的一個,剛剛經過我身後,眼疾手快地推了我一把,避免了我再次有概率去親自向亞聖請教儒學。
“多謝。”我衝著身後那個士兵點了一下頭。那人也點了一下頭,繼續弓著身子往前移動。
這麼一頓,那個軍旗中隊就已經隱蔽到了一個民房裏。中華門前是一條大道,兩邊又都是連續的店鋪和建築,於是就這麼一晃神的功夫,我就把那個軍旗中隊給跟丟了。我皺了一下眉,暗自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再晃神了,這才小心翼翼地又探出半個腦袋觀察動靜。
在更遠的牆角下,我隱約還看見一個日軍的工兵隊好不容易衝破層層防線摸到了城門下。因為今天連續兩次和死神擦肩而過,害怕再次讓腦袋蹭到子彈,我不敢把半個身子都探出去。沒辦法,我隻能眼瞅著他們引爆了炸藥……然後中華門絲毫未動。
遠處的爆炸剛剛停下,陣前又傳來一陣陣發動機的聲音。
我看到遠處的塵土飛揚,突然多了些哭笑不得的感覺。看來日軍實在是沒轍了,準備用坦克加步兵炮輪流轟炸的方法,勢必要把南京城牆轟出一個大口子來。步兵炮和機槍已經架到了兩邊的建築頂上,雨點般的子彈隨著炮彈的軌跡胡亂地朝著城牆傾灑下來,即使如此,依舊沒有什麼效果。
說實在的,我當時並不擔心會有敢衝鋒的日軍,畢竟在這種真正的槍林彈雨中,下麵的一切移動物體都會成為各式各樣的活靶子,而想要真正到達城門底下又需要遊過城前二十米寬的護城河;剛才那位工兵早就死得透透的,所以沒有人知道護城河水有多深,也沒有人敢再試圖渡河——因為橋也早被拆了。
就目前的情況看,似乎一時半會兒並不用擔心會有日軍摸到城門底下來了。
我縮回身子,放鬆地伸展了一下一直保持握槍的上半身,突然感覺右臂不動還不要緊,一動就有點僵硬,還有些鈍痛,連放下胳膊都有點費勁。我有點疑惑地回頭想找個醫務兵問一問,一轉頭卻樂了。就在我身後不到十米遠的地方,涼琪正在給一個肩膀受傷的傷員包紮。我隨便拍過一個人填上我的位子,貓著腰走到涼琪身邊,等著她給那個人包紮完傷口,我才把腦袋伸到她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