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崖下,半生花開。
林洛睜開雙眼後隻覺身下一陣冰涼,腦中是清清楚楚的灰色,卻連模糊的影像也沒有。不知姓誰名誰,不知從何來,不知向哪去。本能的翻身下床,才發現適才躺著的是一整張羊脂白玉床,近於無瑕。除卻這張床,其餘家具卻樸素的近乎簡陋,藤木椅,青石桌,桌上兩三卷竹簡像是剛剛翻開。一扇大大的窗,掛著竹簾,拉開的話陽光正撒在床上。房間卻不大,清清爽爽,簡單也幹淨無塵。
像是身體與生俱來的機警,在深青色的竹門打開的刹那轉身身體緊繃,回頭夕陽正好灑在來人臉龐和那一身青衣。
那是林洛“記憶”中與她的初見,時間微妙,場景剛好,心情不驕不躁。即使失去所以記憶,林洛的心跳也下意識的追隨她踏進的腳步,即使失去所有記憶,那也是林洛覺得她看過最好看的麵孔,隻有無雙可以形容,以後再沒見過的好看。
“你醒了。”像是平常的簡單的問候,如果忽略洛生輕顫的睫毛。“你是誰,我是誰,這是哪裏。”林洛皺眉問道,好像睡過很久,手腳稍稍有些僵硬,極不喜歡這種不受控製的感覺。洛生將她推至床上躺平,手法嫻熟帶上一絲內力的輕揉她的雙腿雙臂,“你既然醒了,也可以吃些飯食,我稍後幫你熬些熱粥。”“你尚未答我。”林洛感覺洛生的雙手一頓,又繼續輕按她的穴位。
青衣女子抬頭,一縷黑發垂下,青絲長長到腰際卻微微泛白,像是經過了十年相思守候。
“你叫林洛,我是洛生,你的師傅,你我居於半生崖。”那是林洛空白的腦海中第一次寫入了她的笑。粗布青衣蓋不住她的風華,她說她是她的師傅,這是半生崖。
“你我從小居於此地,我比你年長幾歲,你是我從小帶大,前些時日你貪吃中毒,今日才醒。”
拿過銅鏡,看到一張陌生熟悉的麵孔,細眉貓眼,一副妖豔至極的麵容,眸中含盈盈水光,身上卻一股子清新淡雅的氣質。雖然不太確信,但林洛並沒有再說些什麼,就此在這間崖下小屋,避世的桃園養傷。
在洛生身邊總有種令人安心舒服的氣息,林洛直覺自己是一個不會輕易相信他人的人,卻會輕易的將自己的後背交給洛生,沒有一絲猶豫。
鏡中人皺眉,陌生的環境,熟悉的人,似乎已久的沉睡,摸摸心口,像是受了極重的內傷,經過許久的調養在慢慢恢複。閉眼自然而本能的開始調息,真氣掠過一寸寸的經脈,開始修複點醒體內的澎湃的內力。不禁更對自己的身份產生懷疑,擁有如此深厚內力的自己,怎麼會中毒呢?每一次的追問,洛生總是不加言語,隻是督促林洛練功,從而彌補因缺失記憶而忘卻的招式。雖然不見洛生練武,但隻見她站在那裏,就已經自覺無法撼動她的衣角。
每天療傷的日子,平淡而默契的生活,像是前生已相識,今生才相知。偶爾偷看師傅沉默峻冷的側臉,與自己的妖媚不同,洛生仿若天人,是一池粉荷中的傲世青蓮,他人永遠融不進她的那幅畫。
偶爾師傅吹奏一曲,雖然是女子,但總覺令人難以接近,偶爾兩人目光碰撞,林洛總發現在洛生的眼中有著濃烈厚重不知名的情感,壓得讓人喘不過氣。
白日洛生教林洛武功,夢過般熟悉的場景,偶爾也在崖下漫步,崖下試著運用逐漸恢複的功力攀上懸崖,但一直是無疾而終,每當這個時候,洛生總用一種不知是憂傷還是不在意的眼光看向她,轉身離開到流溪靜坐,蕭瑟的笛聲就持續近一兩個時辰。夜晚林洛睡在白玉床,洛生宿在軟榻,竟在失憶的情況下也安心住下來了。
時間不停,歲月長長,人不知是否久久。
從此以後,人生再不同以往,重生的人,未解的謎,隻願不負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