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往事如煙(1 / 3)

那年的夏至,我高二輟學離家出走。

那天,事發突然,我逃課回家去偷錢。我爸習慣把家用藏在衣櫃底層,通常有五、六百的鈔票,我想摸兩張後去溜冰場玩。我推開我爸的臥室,突然撞見他邊看錄像正用手前後動著,腦袋上頂著一條我的褲,神色異樣,口中噅噅出聲。我驚叫一聲。我爸羞怒,抄起扁擔追打我,一路把我從家裏攆出村鎮。我在同學家躲了一夜,第二天,回家全部摸空我爸的錢,收拾小包遠走廣州。我狼狽而忙,沒來得及跟小妹見麵,一個人悄悄跑了。

誰能想到,我和父親竟會以這樣尷尬的方式離別。

我的親戚在數年內死光,老宅顯得空蕩蕩的,隻剩我、我爸和小妹三個人。

我爸很消沉,沉湎賭錢喝酒,幾乎每天都喝醉,毆打我和小妹是家常便飯,有一段時間根本不管我們的死活,讓我們自生自滅。我帶著小妹到河邊扒開茅草找鴨蛋,去街邊菜攤地上撿爛菜葉子,跟魚販子要小魚小蝦吃,去同學家蹭飯……直到我妹讀小學,我爸才恢複一些正常,戒賭,較少喝酒,在餐館開始做些小本生意,攢錢供我和我妹讀書,但他一如既往打我們撒氣,一不高興就狠命打。

直到我讀初三的一天,我還手,悶頭握拳和我爸對攻,他步步後退才悻悻作罷,氣喘籲籲,惡狠狠地瞪我。他老了。

我妹很乖,成績和我一樣優秀。但我卻玩壞了,邊上學邊在校外鬼混,成天一副自暴自棄的太妹模樣。

我十六歲進入社會,有人說我早熟老練,看透一切似的。就像核桃不敲碎不知道裏麵的果肉是新鮮還是腐爛,我笑而不語,酸楚想,一個女孩從三、四歲起就會煮飯帶小孩,洗衣服、念經跳大神,旁觀男人打老婆,隔著牆壁聽姨娘床叫,目睹媽媽砍殺奶奶,餓著肚子上學,被男同學扯頭發掐屁股,打群架,抽煙,看低俗港台言情口袋書,逃課去錄像廳瞎混,躲在教室後排和男生親嘴……她還純個屁?

社會是下水道,人如便溺,離開學校這個馬桶後漂流得越遠才知道什麼是腐臭。

回家無退路,我在廣州番禺一間中介所上繳兩百塊,開始了我的第一份工作。

我窩在一個工廠小作坊,做接線員派單,公司包吃包住。和我同宿舍住著一個女孩,叫曉燕,她已做了兩年,算是老員工。我發現曉燕和老板偷吃的事是半個月後。老板姓柳,30歲,開一輛破吉普車,脾氣暴躁,對女兒的要求很高,業餘時間常陪女兒打乒乓球,他希望以後女兒能像王楠成為冠軍。女兒打的糟糕時,他會將球板猛砸向她。我和曉燕睡在在辦公室隔出來的一間小屋,兩張床中間拉一布簾。一天晚上,柳老板突然買一大堆火鍋料跑來和我們煮吃。到半夜,我熬不住先睡,渴醒了想上廁所,忽然,我聽到隔壁床上發出陣陣哼聲。我嚇一跳,出於好奇,我拉開布簾角,透過蚊帳,我看到兩個疊在一起蠕動的身影,朦朦朧朧。

輕輕的一瞄的場景,讓我心跳厲害,一晚上沒睡著。

三個月後我辭職,期間忍受了多次他們的夜晚操火鍋。我痛恨火鍋的氣味,害怕失眠,但不知為何,在以後的欲念時刻,我總會不由自主地濕潤在對那個場景的回想中。

隨後,我去了一間服裝專賣店當營業員。忽然間,我找到工作的激情,或許是天性好強的性格激勵著我,短短三個月時間,我精通服裝搭配和銷售技巧,業績激增,我升職成店長。國慶節前,我打電話將韓雪叫來和我一起上班。

韓雪是我最投緣的初中同學,雖然不在同個班,但關係很好,校裏校外都混在一起。她沒讀高中就四處去鬼混,讓我很牽掛。她父母已經離婚,她爸販毒被判死緩,她媽帶著她弟改嫁去汕頭,不再理會她,說直白點,就是遺棄。我一直很疑惑韓雪沒家沒錢是怎麼生活下來的?

韓雪的長相有若混血兒,膚黑滑膩,瓜子臉俏鼻頭,深眼窩一雙勾魂的大眼睛。她比我矮半個頭,但身材玲瓏霸道,性子刁蠻散發著男人樣逞強的脾氣。我們都是崇尚新潮喜歡享樂,叛逆又自傲,猶如鳳凰樹上的土雞窩,天生的公主脾氣丫環命。以至於我和韓雪雖然互相依靠,卻又暗自妒忌對立,這些年衝突尖銳激烈不斷,永不向對方低頭認栽。

我們在一起遊蕩多年,韓雪是我的影子,我也是她的影子,惡心的形影不離。

韓雪那段時間被一個收遊藝廳保護費的爛仔糾纏到心煩,為了甩脫他,聽到我的召喚一拍即合,拎個小包頂著一頭蓬鬆黃毛立馬趕來廣州找到我,在服裝店謀個生計,站在門口嗲聲嗲氣抬起紅彤彤的指甲招攬顧客,雖然人超懶,但其風情萬種電眼勾魂,略微提升每日營業額,用處大於豎立在櫥窗裏的內衣塑膠模特。

我的出租屋隔間太狹小,一塊巴掌大的地鋪實在不夠兩個人挪騰,睡覺背貼背,放個屁都要互臭好久,做夢翻身搭腿就親到她的嘴,好不膩味。韓雪還懶得洗換衣服,一條內褲穿到發黃變硬,物品亂放,腳氣重,讓有輕微潔癖的我倍感胸堵氣悶。韓雪安於享受,拿到頭個月的薪水就慫恿我換個好住處,我們精挑細選,在附近租下套2室1廳的老房子,從此我得解放。我們各住一間,留一間客廳掛在網上尋同性合租,以此省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