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記憶以來,梨嬈的生命裏便隻剩下三個字,尹岱舞。
一天早晨,陽光晴好。
她睜開眼,看著這個仿佛不曾見過的世界,眸底盡是無措。
他抬起手,握住她因不安而緊握著的手。手心的微涼熨著她的不安,卻滋生出一股莫名的暖意。
“你是梨嬈,我是尹岱舞。”
他的聲線很淡,聲音仿佛從空穀中傳來的一般寂靜。
梨嬈看著坐在她床沿的少年,始終不發一語。
少年的眼睛很美,很美。隻是,仿佛隔著一層霧,涼涼的,無形間拒人千裏。她仿佛看見過這樣一雙子眸,又仿佛從未見過。
梨嬈知道,自己失憶了。
十年的記憶,一眨眼,便如同青煙暈散絲縷不留。
而此刻,在記憶歸零,一切重新開始的這一刻,梨嬈隻知道,尹岱舞是她的一切。
無關過去,直至未來。
這一年這一天,梨嬈十歲,尹岱舞十五歲。
一切,恍如初醒。
時光易逝,離初醒之時已有八年之久。八年的光陰有如白駒過隙,稍稍回首,梨嬈已忘了自己是如何將自己那空白的記憶一點點填滿的,也忘了自己是從何時開始堆砌自己的記憶的。八年來,她唯一記得最深的,是她那日從空白的夢境裏悠悠轉醒時,看到的那張傾城傾國的臉。
思及此,梨嬈的嘴角便悄悄揚起。
此刻,梨花繽紛。
梨花樹下,梨嬈正翩翩起舞。
柔軟的花瓣落在她傾泄而下的發間,落在她微揚的睫毛上,落在她晶瑩剔透的指尖。隻一秒,一個轉身,再回眸,便已飄落。
女子潔淨依然。一如她此刻的舞姿,純淨,潔然。
鼻間輕輕嗅著梨花香,梨嬈舞得十分忘我。
耳邊,仿佛有人在說話。
她說,嬈兒,梨花舞隻為一人而起,一朝起舞,便是一生羈絆。
微微揚眸。不遠處,一位白衣勝雪的少年,手執畫筆,正在宣紙上細細勾勒著,臉上,神情淡漠依然。
梨嬈輕輕的揚起一抹笑。
若眼前的少年十惡不赦,她也願為他起舞,縱然自此萬劫不複。
舞畢。
梨嬈輕輕的走向尹岱舞。那副畫已被他卷起,握在手中。
“畫得如何?”
尹岱舞淺淺一笑,抬手將她散落在胸前的發絲拂向身後,“無需看畫,畫得再美,也不如你。”
梨嬈回以一笑,便也不再多問。
八年來,她對他百般聽從。很多東西,他不願她觸碰,她便不會去碰。
比如,她的記憶。
她問過尹岱舞,十歲之前,她是什麼人。而他隻是淡淡的反問她,如今快樂著不好麼?言下之意,便是要她不要執著過去,她懂。
他是她的一切。
一切,她都聽從。
隻是……這樣毫無所慮的相信他,真的對麼?
“怎麼了?”察覺到梨嬈的沉默,尹岱舞微微皺起眉頭。
梨嬈抬頭看他,眼前的臉依然傾城傾國,歲月並未在他臉上留下疤痕,隻是讓他成長得更加美好了。
見梨嬈遲遲不說話,尹岱舞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為何這樣看我?”
梨嬈抿嘴一笑,“隻是覺得你的臉很好看。”淺淺一句,便將自己憂慮的心情掩蓋了過去。
尹岱舞聞言,愣了一下,許是沒料到梨嬈會說這樣的話,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他朝著梨嬈笑了出來,那笑容,似是染了藍天的清透,美好至極。
梨嬈一愣。
梨花繽紛,襯著藍天,尹岱舞帶著淺笑站在她麵前,恍如隔世。
光陰荏苒,而你,我此生絕不相忘。
轉眼已到中秋。
尹岱舞是尹愔國的二王子,每年中秋節,他總會在入宮參加完家宴後,回來同梨嬈一起賞煙花。今年亦不例外。
如同罌粟花般妖冶的煙花開滿了墨一樣的夜空,襯著煙花,夜幕深處的滿月也美到了極致。
梨嬈側過頭,看著身旁的尹岱舞,他正抬頭看著煙花。如同暗夜般沉寂的子眸,此時映著煙花的光影,眸底盛滿了美麗的流光。
這讓他看上去更美好了。如同一位衣訣翩翩的仙子,身在九重天外,眸底映滿紅塵流光,卻始終不染人間煙火。
忽然,像是感應到了她的目光,尹岱舞低下頭,對上了她的視線。
“為何看我?”
梨嬈搖搖頭,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隻是有些發傻的盯著他的眸子。他的眼睛很美,她的身影倒映在他的眸裏,也儼然成了一道風景,藏掩著不同尋常的美麗。
無法抑製的,梨嬈輕輕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