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達尼安去了德。特雷維爾的府邸,他決定把發生的事情告訴給德。特雷維爾先生。他相信,德。特雷維爾先生一定能給他帶來一些幫助;另一方麵的考慮是,德。特雷維爾先生幾乎天天可以見到王後,也許他能夠從王後那兒得到一些有關這個可憐的女人的消息。德。特雷維爾先生聽他講著,在這整個事件中,隊長注意到了一件和戀愛毫無關係的事。達達尼安講完,他說:“嗯!很容易就能聞到攙和在這一事件中的紅衣主教的氣味。”“那該怎麼辦呢?”達達尼安問。“現在你必須離開巴黎,沒有其他的辦法——絕對沒有。我見到王後會把這個可憐的女人失蹤的事情告訴她,不過,王後肯定對此事一無所知,知道之後她會想辦法。您回到巴黎的時候,也許會有好消息。這件事就交給我吧,您放心地走好了。”達達尼安知道,德。特雷維爾先生很少對人許願,而一旦他偶爾許了願,那麼,他必將達成願望。聽了這番話,他非常感激,於是向德。特雷維爾先生敬了一個禮,正直的隊長對這個勇敢堅強的年輕人也很關心,所以他親切地和達達尼安握了手,祝他旅途平安。達達尼安向掘墓人街走去,準備回家去整理一下行裝。快到門口時,他看到班那希爾先生在門口站著。這時,他再一次記起了謹慎的布朗謝昨天對他說的關於房東那番話,因此,他更加仔細地看了看這位房東。果然,他看出,除了那種偶爾可見的帶有病態的、青黃色的臉色,這種臉色證明他的膽汁可能滲入了他的血液,達達尼安還看到了隱藏在他臉上的那些奸詐虛偽的東西。一個壞蛋和一個老實人笑容是不相同的,一個偽善者和一個忠厚人哭泣也是不一樣的。虛假總是一副麵具,無論它製作得有多麼好,隻要人們稍加注意,總能辨別得出它和真麵目的區別。達達尼安在班那希爾的臉上就看到了這樣一副麵具。因此,他強忍著內心的厭惡,打算不跟他講什麼。可是,像昨天一樣,班那希爾先生叫住了他。“喂!年輕人,”班那希爾說,“這一夜過得不錯吧,對嗎?現在是早上七點鍾,真是見鬼!在別人出門的時候您卻回了家。”“別人可不像您,班那希爾老板,”年輕人說,“您是所有正人君子的楷模,不會錯的。如果一個人家裏有一個年輕漂亮的妻子,他是用不著到處奔波去追求幸福的,因為幸福他已經找到,班那希爾先生,難道不是嗎?”班那希爾的臉色一下子變白,白得像個死人,隻是勉強,它還露出了一絲微笑。“啊,啊!”他說,“您真是一個喜歡開玩笑的朋友。不過,昨天夜裏您跑到哪裏去了,我的少爺?看來,路上不太幹淨嘛!”達達尼安低下頭來,看看自己那雙沾滿泥漿的靴子。不過,他發現服飾用品商的鞋襪——那上麵同樣沾滿泥漿,看上去好像他們倆是在同一個地方待過,因為他們靴子上沾的汙泥斑點顏色是完全相同的。達達尼安突然想到,那個矮矮胖胖、花白頭發、穿著深色衣服像個跟班兒的人,

被組成押送隊的那些佩劍軍人看不上的那個家夥,就是班那希爾本人!一個丈夫,竟然領著別人去綁架自己的妻子!想到這裏,達達尼安真想撲過去,一口氣將他掐死,可達達尼安是一個十分謹慎的小夥子,所以他克製住了自己。隻是,他的臉色嚇得班那希爾想往後退,但是他的身後是一扇關著的門,這樣,他不得不仍然站在原來的位置上。“噢,是這樣!您真會開玩笑,”達達尼安說,“我看得出,我的馬靴該擦一擦了,而您的鞋子也同樣如此。班那希爾老板,會不會您也是出去找女人了?您做這種事真是不可原諒,何況,您還有一個年輕漂亮的妻子哪!”“啊!主啊,我可不是找什麼女人,”班那希爾說,

“昨天,我去了聖芒代,去打聽我的一個女傭人的消息,那條路很糟糕,免不了沾些泥漿回來。”聖芒代,它和甚科魯正好位於兩個相反的方向上。這給達達尼安帶來了一線希望。如果班那希爾知道他妻子的下落,那麼,可以想些辦法迫使他開口,講出他所知道的秘密,要證實他知道他妻子的下落。“請原諒,親愛的班那希爾先生,”達達尼安說,“因為我現在渴得要命,請允許我去您家裏討杯水喝。”達達尼安就快步走進了房東的屋子,床鋪得整整齊齊,班那希爾夜裏沒有睡過,並且達達尼安判定,班那希爾回來也不過一兩個小時。看來,他把他的妻子送到了某個關押地。“謝謝了,班那希爾老板,”達達尼安喝完了一杯水後說,“現在我回家了,要布朗謝去擦我的靴子,擦完我的,如果您願意,我就吩咐他到您這兒來替您擦。”說完他就離開了。服飾用品商心裏不住地罵自己,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達達尼安走到樓上,發現布朗謝的神情十分慌張。“啊,先生,您可回來了!”布朗謝一看到他的主人便說,“又有了一件怪事!”

“什麼事?”達達尼安問。“啊!您不在家的時候,有人來拜訪過!”“什麼時候?”“半小時前,您在德。特雷維爾先生那兒的時候。”“到底誰來過了?喂,你說呀!”“德。卡夫娃先生。”“德。卡夫娃先生?”“是他本人。”“紅衣主教閣下的衛隊隊長?”“對。”“他來逮捕我?”“我想是的,先生,盡管他假裝客氣。”“你說他假裝客氣?”“是,盡說好話,先生。”“是這樣嗎?”“說什麼紅衣主教閣下對您很有好感,請您跟他到王宮走一趟。”“你怎麼回答了他?”“我說,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您不在。”“他又講了什麼?”“他說,要您今天一定到他那兒去一趟,也許這次會見會關係到您的前程,紅衣主教非常器重您。”“對紅衣主教來說,這個圈套真夠笨拙了。”年輕人微笑著說。我就看出了這個圈套,於是,我回答他說,您回來以後,一定會感到十分懊喪的。

“德。卡夫娃先生聽了就問我:‘他去了哪裏?’我回答說:‘他去了香檳省的特魯瓦。’‘何時走的?’‘昨天晚上。’”“布朗謝,我的朋友,”達達尼安打斷他的話說,“你真是個人才啊!”“先生,我心裏是這樣想的:如果您想去見德。卡夫娃先生,您可說您根本沒有去那裏,這樣,說謊話的是我。而我,不是貴族,說說謊話無所謂的。”“放心吧,布朗謝,你是不會說謊的。一刻鍾以後我們就要動身了。”“這正是我要勸阻您做的。我們去哪兒?是不是我過分好奇了?”“聽著:和你所說我要去的地方方向正好相反。現在,我急於要知道阿多斯、波爾多斯和阿拉密斯他們怎麼樣了。你不是也急於想知道各利莫、莫絲各東和巴讚的情況嗎?”“是啊,先生,”布朗謝說,“咱們可以隨時走。我相信,這個季節外省空氣一定比巴黎好得多,因此……”“因此,快快整理行裝吧,整理完了,你到衛隊隊部和我會合。另外我告訴你,布朗謝,我相信,你對我們房東的看法完全正確。”“啊,先生,我會看相,凡是我向您說的,請您相信,都是對的。”達達尼安自己先下了樓,隨後,他再一次到他三個朋友家裏轉了一圈,仍然沒有他們的任何消息。隻是阿拉密斯家裏送來了一封芳香撲鼻、筆跡纖秀的信,達達尼安裝起了這封信。十分鍾以後,布朗謝在衛隊隊部的馬棚裏與達達尼安會合。達達尼安對他說:“好,現在,你替我把另外三匹馬也備上鞍子。”“你以為,我們每個人騎上兩匹馬就會走得快些?”布朗謝神態狡猾地問。“當然不是,布朗謝先生,這個玩笑您開得不能算是高明,”達達尼安回答,“我們有了四匹馬,如果我們的三個朋友還活著,而且我們能夠找到他們,就可以把他們帶回來了。”“那就交了好運了,”布朗謝說,“但是,我們總應該滿懷希望。”“阿門!”達達尼安說著跨上了馬。出了國王衛隊的隊部,他們兩個人各自向街的相反一端跑去,出城之後重新會合。這是一個被精確執行的戰略措施,達達尼安和布朗謝一起到了彼艾爾費特。應該說,白天,布朗謝要比在黑夜勇敢些。上次旅行時遇到的那些意外布朗謝還記憶猶新,因此他把一路上遇到的人都當成他的敵人。結果,他不斷地把帽子取下來捏在手裏,但達達尼安嚴厲斥責了他的這一行為。因為達達尼安擔心,這種過分的禮貌會讓別人不把他看成貴族的一個跟班兒。一路無事,所以,我們這兩個旅行者最終平安無事地抵達尚帝力。他們走進了上次旅行時歇腳的那家客店——大聖馬丁客店。客店老板恭恭敬敬地在門口迎接了他們。達達尼安和布朗謝已走了十一裏路,不管波爾多斯在不在這家客店裏,他們也該歇一口氣了。

達達尼安想到,開口就打聽火槍手的事也許不是太妥。達達尼安便什麼話也沒有講,下馬後,把牲口都交布朗謝,自己走進了一間為不願意與別人接觸的人專設的小房間,要了一瓶店裏最好的葡萄酒和一頓盡可能豐盛的午餐。所有這些,越發地加強了老板對他的第一印象。因此,達達尼安的午餐馬上就上來了,快得簡直讓人吃驚。達達尼安帶著一個跟班兒,還有四匹駿馬,盡管他穿著普通衛士的製服,也不能不叫人另眼看待。老板想過來親自侍候他,他們之間的話匣子就這樣拉開了。“說真的,親愛的老板,”達達尼安把兩隻酒杯斟滿,道,“我向您要的是您店中最好的酒,如果您欺騙了我,那您就要自討苦吃了。請端起酒杯,我們一起喝。隻是,為了找個幹杯的理由,那就為您客店生意的興隆而幹杯吧。”“先生,這真是令我感到榮幸之至,”客店老板說,“我這裏真誠地感謝閣下的良好祝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