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淡花村大賣維新菜 演說壇禍及來賓身(2 / 2)

忽聞樓外人語喧嘩,絡繹不絕。瑤瑟喚酒保來問道:“外麵為何如此爇鬧?”酒保道:“那是講洋教的。老爺是革命派,正聽得著。”瑤瑟想道:什麼洋教,敢莫是外國傳教師麼?又問道:“教堂在何處?”酒保道:“在東邊釣魚巷。這裏出去往左走,過條正街就是了。”瑤瑟想道:離此不遠,何不前去聽會。估算在此盤桓數日,即將行李交與酒保道:“我這行李,好好將去與主人收著,移時便來,一發謝你。”酒保道:“老爺止管去,我這裏沒個雜人。”

瑤瑟起身下樓,步至街前。止見紛紛眾人,牽老扶少,都說聽講洋教去的。瑤瑟夾在眾人叢裏,移時來到一個巷內大公館門前,壁上帖著五個大字道“國民演說會”。瑤瑟看了大悟,心中笑道:什麼洋教,原來是演說,可見我國人民智識一斑。眾人挨進會場,場內聽客已滿。瑤瑟不得已,擠到東階站著。移時裏麵拍了幾聲掌,即見一人上台,頭戴一頂花冠,眼夾一副金絲眼鏡,身穿高領窄袖長衫,足穿一雙皮靴。取了冠,與眾人微微點頭,開口說道:“我看今日之問題,非西洋的而東洋的,非白種的而黃種的,非成立的而破壞的。故我等個人不可不豫定其方針,振作其目的,養成國民一般之程度。對於政府之行為,不可不用積極的,而對於個人之決心,不可不用消極的。”言未已,滿堂大笑,都道:“不懂。”那人又道:“諸君,諸君。登此二十世紀活潑之舞台,見此優勝劣敗之結果,欲解決此獨一無二之問題,下一個圓滿無缺之定義曰:‘國民教育,個人教育而已。’夫外界之激急,必根據的內容之腐敗;而勢力之膨脹,到底判定的各個之津神。”言至此,滿堂又大笑道:“這人講天話,不懂,不懂。”那人又將開口,眾人齊掩耳道:“不懂,不懂。”那人滿麵發紅,抱慚而退。

隨後又有一人走上台來,頭上蓬蓬裏披些短發,身著一件學生製服,稽首向眾人說道:“諸君,諸君。死在目前,君知之乎?目今我國大勢全歸各國掌握,海口港峽既為各國所奪,要塞國防亦為各國所撤,鐵道延布於腹心,軍艦直泊於內港。北有俄,南有法,長江一帶已成寄腹之肉。不到一年,東三省便是全國模樣。諸君,革命!諸君,獨立!革命死,不革命亦死。與其遲死,不如早死;與其弱死,不如硬死!”言至此,瑤瑟拍掌喝彩。

中有一人大聲呼道:“胡說!明是煽造妖言,誘民惑眾,孔子忠孝二字,難道都不懂得?”台上那人說道:“孔子之道,天子以安天下、定社稷為孝,臣子以盡瘁國家、致君澤民為忠,並不聞忠於夷狄、孝於外族。”瑤瑟又拍手喝彩。那人又奮叫道:“你們不是排擊洋人,實是謀叛朝廷!”台上那人又道:“朝廷便是洋人,洋人便是朝廷。你看我國行政用人,那件出於朝廷之手?洋人要如何便如何。洋人要殺便殺,洋人要撤參便撤參,洋人要土地便土地,洋人要銀錢便銀錢,不過把朝廷做個傀儡,鎮壓我們,使我們不敢反抗。諸君,諸君,還要認賊為父,視敵……”說未了,場內一聲鼎沸道:“差來呀!”止見幾個差役,手拿刑具,肩搭鎖拐,如虎如狼,走上演說台,大聲叫道:“革命黨休走!快快受死!”將那般人一並捉下。

忽有一人指點差役道:“東階上還站著一個,一不做,二不休,一發斬草除根!”瑤瑟聞言大驚,從人鬧裏一溜,溜出場外。飛足奔過正街,來到淡花村酒樓門首。止聽得後麵足聲雜踏,追蹤而至。瑤瑟驚慌失措,不及取得行李,欄杆上解下馬,躍身而上,打上兩鞭,死命逃難。正是饑不擇食,寒不擇衣,慌不擇路,貧不擇妻,也不辨東西南北,有路便行。行不到五六裏,後麵發聲喊,數人騎馬追來。驚得瑤瑟魂不附體,歎道:今番死也!盡力加鞭,潑風也似,來到一個所在。不好,不好,止見前麵一條大河,進退無路。正是:

不是水窮山盡處,也是魂銷魄散時。

欲知瑤瑟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